警局询问室的白炽灯光冰冷刺眼,带着一种消毒水混合着陈旧纸张的独特气味。灯光毫无保留地打在对面两位警官的脸上,将他们审视的目光照得格外清晰——带着职业性的审视、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以及面对“特殊”报案者时那种根深蒂固的……保留。
郁幼婵坐在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,校服外套裹得紧紧的,仿佛那点布料能抵挡住这房间里无处不在的寒意和压力。她低着头,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,指尖冰冷。那只青紫的手腕被袖子严严实实地盖住。她不敢看段开卿,更不敢看对面两位警官的眼神。画板上那残酷的画面,还有强行引导通灵带来的精神冲击,让她的脸色比灯光还要惨白,整个人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落叶。
段开卿坐在她旁边。他坐得很直,背脊僵硬得像一块钢板,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腿上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微微颤抖着。他下颚的线条绷得死紧,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,脸色是那种风雨欲来的铁青。
只有那双布满蛛网状红血丝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对面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官手中的笔,又或者,是穿透了那支笔,死死地盯着一个看不见的、袖口上别着菱形仿钻袖扣的恶魔。一股压抑到极致的、混杂着巨大悲痛和狂暴怒火的低气压,以他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,让这间本就狭小的询问室显得更加令人窒息。
“所以……” 负责主问的中年警官,姓陈,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,声音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平稳,目光在段开卿和郁幼婵之间扫视,“段先生,根据你妹妹段小绫五年前的失踪(他刻意避开了‘死亡’这个词)档案记录,以及当时现场的勘查和目击者证词,初步结论是意外落水失足,尸体……未能找到。你当时也认可了这个结论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段开卿紧绷的脸上:“现在,你带着这位郁同学,突然来报案,声称段小绫当年确实意外落水,但是又被一个男人救起后带走……那个男人喝醉后掐死……再抛尸回河中?” 他的语气没有明显的质疑,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巨大的荒谬感,“并且,你们唯一的依据是……”
陈警官的目光转向郁幼婵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……难以言喻的复杂:“是这位郁同学,通过某种……呃……‘特殊’的方式,‘看’到的画面?并且画在了这块板子上?”
他的目光落在郁幼婵紧紧抱在怀里的旧画板上。画纸已经被小心地翻了过去,但边缘还能看到一点炭笔的黑色痕迹。
郁幼婵的头垂得更低了,几乎要埋进胸口。她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实质的针,刺在她身上。羞耻、恐惧和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。
“不是‘特殊方式’!” 段开卿猛地开口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暴怒,“是事实!她看到了!画板上就是证据!那个凶手!他戴着袖扣!菱形的!上面有仿钻的!我记得!五年前在河边我就见过那个杂种!” 他的情绪骤然失控,身体前倾,拳头重重砸在面前的金属小桌板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!桌上的笔筒和记录本都跳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