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时,林清颢正在学生会整理本周的考勤记录。
窗外的走廊渐渐嘈杂起来,学生们的笑闹声、脚步声混在一起,像潮水一样漫过安静的办公室。林清颢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秒,又继续写下最后一个名字——**陈穗悠**,后面跟着一串迟到的日期和时间。
他合上文件夹,看了一眼腕表——17:20。
陈穗悠说过放学要来找他。
林清颢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夕阳的光斜斜地落进来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他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,目光不自觉地搜寻着某个熟悉的身影。
五分钟后,门口依然没有人出现。
林清颢皱了皱眉,拿起书包准备离开。
就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,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"林清颢——!"
陈穗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,手里拎着两杯奶茶,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浸湿,贴在皮肤上。他的校服外套敞着,衬衫领口歪歪扭扭,像是刚从某个混乱的场合挣脱出来。
"抱歉,迟到了。"他喘着气,把其中一杯奶茶塞进林清颢手里,"红豆布丁,半糖。"
林清颢低头看了看奶茶,又抬眸看他:"你去哪了?"
"音乐教室。"陈穗悠晃了晃手里的琴谱,"被老师抓去加练了,差点没逃出来。"
林清颢没说话,只是接过奶茶,指尖碰到杯壁时感受到微微的凉意。
"喝啊,"陈穗悠催促道,"我特意跑去校门口买的,再放就不冰了。"
林清颢沉默地插上吸管,喝了一口。甜度刚好,红豆的绵软和布丁的滑嫩混在一起,意外地合他的口味。
"怎么样?"陈穗悠凑近了一点,眼睛亮晶晶的。
"……还行。"
"就只是还行?"陈穗悠夸张地叹了口气,"我可是排了十分钟队买的。"
林清颢看了他一眼:"下次别买了。"
"那不行,"陈穗悠笑眯眯地说,"说好的请你,怎么能食言?"
林清颢没再说话,两人并肩走下楼梯。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,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,偶尔重叠在一起。
校门口的人流已经稀疏了许多,只剩下零星几个值日生和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。
陈穗悠咬着吸管,含糊不清地问:"你待会儿去哪?"
"回家。"
"直接回家?"陈穗悠挑眉,"不参加社团活动?"
"学生会的事处理完了。"
"那……"陈穗悠忽然停下脚步,转身面对他,"要不要去看我练琴?"
林清颢一怔:"现在?"
"嗯,音乐教室现在没人。"陈穗悠晃了晃手里的琴谱,"下个月比赛,我还有点地方没练熟。"
林清颢沉默了两秒:"我还有作业。"
"年级第一还怕写不完作业?"陈穗悠嗤笑一声,"骗谁呢。"
"……"
"就半小时,"陈穗悠歪头看他,"听完我就放你走。"
林清颢看着他,忽然问:"为什么让我去?"
陈穗悠眨了眨眼:"因为……"他拖长声音,忽然笑了,"想让你听听,年级第十除了迟到,还会点什么。"
林清颢盯着他看了几秒,最终点了点头。
陈穗悠的笑容瞬间放大,他一把抓住林清颢的手腕:"走!"
音乐教室在艺术楼的顶层,夕阳的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,将整个房间染成温暖的橘红色。
陈穗悠把小提琴从琴盒里拿出来,动作熟练地调了调弦。
"想听什么?"他问。
"随便。"
"那就……"陈穗悠想了想,忽然笑了,"《Gold hour》吧,适合黄昏。"
他抬起琴弓,轻轻搭在弦上。
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时,林清颢微微怔住。
陈穗悠的琴声和他的人完全不同——不是那种散漫的、随意的调子,而是精准的、温柔的,像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河。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,琴弓的每一次拉动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。
夕阳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,勾勒出清晰的轮廓。他的睫毛低垂,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,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这把琴。
林清颢静静地站在窗边,看着他的背影。
有那么一瞬间,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陈穗悠总是迟到——他大概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音乐。
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在空气中,陈穗悠放下琴弓,转身看向林清颢:"怎么样?"
林清颢沉默了一会儿,说:"很好。"
"就这样?"陈穗悠撇撇嘴,"我可是练了五年的。"
"……很厉害。"
陈穗悠愣了一下,随即笑起来:"林清颢,你夸人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勉强?"
林清颢没理他,转身走向门口:"该走了。"
"等等,"陈穗悠叫住他,"明天……"
"明天什么?"
"明天我还会迟到,"陈穗悠歪头一笑,"记得等我。"
林清颢看着他,忽然说:"明天我会记你名字。"
"真的?"
"真的。"
陈穗悠大笑起来:"那我要迟得更久一点,让你多等一会儿。"
林清颢没再说话,推门走了出去。
身后传来陈穗悠的声音:"林清颢——奶茶明天还给你带!"
林清颢的脚步微微一顿,但没有回头。
夕阳西下,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孤独地投在走廊的地板上。
但他知道,明天早上,又会有人笑嘻嘻地拦住他,塞给他一杯半糖的红豆布丁奶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