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声之后

陈穗悠站在后台的休息室里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提琴的琴弦。

比赛已经结束二十分钟，评委还在讨论最终结果。他透过门缝往外看，观众席上的人群三三两两地交谈着，有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。

第三排的那个位置空着。

陈穗悠垂下眼，轻轻拨了一下琴弦，发出一个沉闷的音符。

"在等人？"

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猛地转身。林清颢站在休息室门口，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，表情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"你——"陈穗悠张了张嘴，"你怎么进来的？后台不让观众进的。"

"和工作人员说了是你朋友。"林清颢走过来，把水递给他，"喝点水。"

陈穗悠接过水瓶，指尖碰到林清颢的手时，发现他的手指冰凉："你一直没走？"

"嗯。"

"为什么？"

林清颢看了他一眼："等结果。"

陈穗悠突然笑了，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，喉结上下滚动："林大会长，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事了？"

"只是好奇。"林清颢的目光落在他的小提琴上，"你拉错了一个音。"

陈穗悠的手顿住了："你听出来了？"

"第三小节，第二个音符。"林清颢的声音很平静，"应该是升F，你拉成了F。"

陈穗悠盯着他看了几秒，忽然大笑起来："林清颢，你到底是什么怪物？那可是帕格尼尼！"

林清颢没有回答，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："擦擦汗。"

陈穗悠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和脖颈都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。他接过纸巾，忽然凑近林清颢："喂，你该不会偷偷学过小提琴吧？"

"没有。"

"那你怎么——"

"陈穗悠选手！"工作人员推开门，"请准备上台领奖。"

陈穗悠获得了银奖。

他站在台上接过奖杯时，目光不自觉地搜寻着台下。林清颢回到了观众席，坐在原来的位置上，安静地鼓掌。

颁奖结束后，陈穗悠抱着奖杯和琴盒冲出音乐厅，发现林清颢站在门口的梧桐树下等他。傍晚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下来，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"恭喜。"林清颢说。

陈穗悠把奖杯塞进他怀里："送你。"

"…？"

"没有你那天借我校服，我可能就感冒了，今天也发挥不好。"陈穗悠笑嘻嘻地说，"所以这个奖有你一半功劳。"

林清颢低头看着手中的奖杯，银色的金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他沉默了一会儿，说："我不能收。"

"那这样，"陈穗悠突然凑近，"你请我吃顿饭，就当庆祝。"

"……"

"不说话就是同意了。"

林清颢叹了口气："你想吃什么？"

"火锅！"陈穗悠眼睛一亮，"我知道附近有家超好吃的——"

"你最近感冒了，不能吃辣。"

"……林清颢，你是我妈吗？"

"清汤锅。"林清颢转身往前走，"或者回家。"

陈穗悠哀嚎一声，抱着琴盒追上去："行行行，清汤就清汤！"

火锅店人声鼎沸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。

陈穗悠把一片肥牛放进清汤锅里，叹了口气："没有辣锅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。"

林清颢没理他，把一盘青菜推到他面前："多吃蔬菜。"

"你真的很像我妈。"陈穗悠撇撇嘴，但还是乖乖夹了一筷子青菜。

"你妈妈不管你？"林清颢突然问。

陈穗悠的动作顿了一下，随即笑道："她和我爸在国外，一年回来不了几次。"

"所以你一个人住？"

"嗯。"陈穗悠搅了搅碗里的蘸料，"不过习惯了，反正有钢琴老师和小提琴老师轮流盯着我。"

林清颢沉默地看了他一眼，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虾滑。

"喂，"陈穗悠撑着下巴看他，"你爸妈呢？"

"在家。"

"他们不管你？"

"他们相信我。"

陈穗悠愣了一下，突然笑了："也是，你这种优等生，确实不需要人管。"

火锅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，陈穗悠的脸被蒸得微微发红。他喝了一口冰可乐，突然说："其实我今天挺紧张的。"

"看得出来。"

"那个错音……"陈穗悠盯着锅里的气泡，"我练了三个月，从来没错过。"

林清颢放下筷子："因为我在台下？"

"可能吧。"陈穗悠抬起头，眼睛亮晶晶的，"你坐在那里的时候，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你，你也是这样盯着我，好像我做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。"

林清颢的喉结动了动，没有说话。

"林清颢，"陈穗悠突然正色道，"谢谢你今天来。"

"……嗯。"

"下次我比赛，你还来吗？"

林清颢看了他一眼："看你表现。"

"什么表现？"

"明天的早课，"林清颢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，"如果再迟到，就没有下次了。"

陈穗悠睁大眼睛："你这是威胁！"

"是交易。"

"……"陈穗悠咬牙切齿地夹起一片羊肉，"行，我明天一定准时。"

第二天早晨，七点四十五分。

林清颢站在校门口，看着准时出现在人群中的陈穗悠。他穿着整齐的校服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怀里抱着琴盒，看起来精神奕奕。

"早啊，林大会长。"陈穗悠笑嘻嘻地凑过来，"我没迟到吧？"

林清颢看了一眼手表："提前五分钟。"

"那有没有奖励？"

"你想要什么奖励？"

陈穗悠眨了眨眼："下周六，市图书馆有个音乐讲座，一起去？"

林清颢沉默了一会儿，点了点头。

陈穗悠的笑容瞬间放大，他拍了拍林清颢的肩膀："那就说定了！"

阳光洒在两人身上，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重叠在一起。

林清颢看着陈穗悠跑向教学楼的背影，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。

他知道，从今天开始，他的纪律本上可能再也不会出现"陈穗悠"和"迟到"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的记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