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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信

稔光

周末的清晨,陈穗悠站在那间市中心公寓的门前,钥匙悬在锁孔前,迟迟没有转动。

林清颢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,手里拎着一袋从楼下便利店买来的面包和牛奶。他并不催促,只是安静地等着,目光落在陈穗悠紧绷的肩线上。

"我上次来这里还是三年前。"陈穗悠突然说,"那天她刚拿到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邀请函。"

钥匙终于插进锁孔,门开的瞬间,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久未通风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。

公寓宽敞明亮,黑白灰的极简风格,客厅中央摆着一架被防尘布覆盖的三角钢琴。陈穗悠径直走向钢琴,掀开防尘布,施坦威漆黑的琴身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。

"要试试吗?"林清颢问。

陈穗悠摇摇头,手指轻轻抚过琴盖:"这是她的领域。"

他的目光转向沙发旁的柜子,上面摆着几个相框。林清颢跟过去,看到一张褪色的全家福——年幼的陈穗悠被父母拥在中间,父亲的手搭在他肩上,那是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,眉眼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"陈明远。"陈穗悠点了点照片,"维也纳交响乐团首席指挥,我的父亲大人。"

他的语气轻松,但林清颢注意到他指尖在相框上留下的细微指纹印。

琴房的门半掩着,陈穗悠推门进去,墙上挂满了演出海报和奖状。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,其中一个敞开着,露出里面的乐谱和唱片。

"她在整理旧物?"林清颢问。

"应该是准备彻底搬去维也纳了。"陈穗悠蹲下来,翻看着箱子里的东西,"这些是她年轻时比赛的录像带……"
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林清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一个牛皮纸信封静静躺在箱底,上面用德文写着"Für Suiyou"(给穗悠)。

陈穗悠的手指有些发抖。他拆开信封,里面是一沓乐谱手稿和一张便签:

「穗悠:

这是你12岁那年写的旋律,我重新编了曲。

如果你愿意,可以在下次比赛用它。

——妈妈」

乐谱的右上角标注着日期,是陈雯出车祸的前一星期。

"她记得……"陈穗悠的声音哽住了,"我以为她早就忘了。"

林清颢默默接过乐谱。旋律很简单,但转调处有几个大胆的和声设计,能看出创作者的天赋。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陈雯会珍藏这份手稿——这是一个孩子最纯粹的才华,尚未被任何规则束缚的形状。

窗外传来教堂的钟声,上午十一点整。陈穗悠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一个陌生的国际号码。

他按下接听键,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:"穗悠?"

陈穗悠的脸色瞬间变了:"爸?"

电话持续了不到三分钟。

陈穗悠全程只说了"嗯"、"知道了"和"再见"三个词。挂断后,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,整个人陷进扶手椅里。

"他要回来了。"陈穗悠盯着天花板,"下个月,维也纳爱乐在亚洲巡演,他是客座指挥。"

林清颢在他对面坐下:"你不想见他?"

"见他做什么?听他批评我最近一场比赛的错音?还是教训我不该把琴弓拿得那么随意?"陈穗悠苦笑,"在他眼里,我永远不够好。"

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,在乐谱上投下细密的光斑。林清颢突然问:"你为什么要学琴?"

"什么?"

"最初的原因。"

陈穗悠沉默了一会儿:"六岁生日那天,他带我去听了一场音乐会。返场时,首席小提琴手即兴演奏了一段,全场欢呼。回家的路上,他说——"

他模仿着父亲严肃的语气:"'穗悠,如果你能做到这种程度,才配称为我的儿子。'"

林清颢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
"很可笑吧?"陈穗悠拨弄着琴谱的边缘,"我拼命练琴,只是为了得到他的一句认可。但后来我发现,无论我怎么努力,他永远只会指出不足。"

"所以你开始迟到?"

"算是……一种幼稚的反抗?"陈穗悠耸耸肩,"既然永远达不到他的标准,不如干脆做个问题学生。"

林清颢拿起那份乐谱:"但这首曲子,是你自己想写的。"

陈穗悠愣住了。

"不是为了他,也不是为了比赛。"林清颢指着谱面上一个涂改多次的小节,"这里,你用了全音阶,完全不符合古典和声规则——但你坚持保留了。"

陈穗悠的眼睛亮了起来:"你连这个都看得出来?"

"分析过你的比赛曲目。"林清颢轻描淡写地说,"你的风格一直很……叛逆。"

这个评价让陈穗悠笑出了声。他拿起乐谱,突然走向钢琴:"要听听看吗?我妈妈改编的版本。"

没等林清颢回答,他的手指已经落在琴键上。

钢琴版的旋律比原稿丰富许多,陈雯在保留儿子原创动机的基础上,加入了流动的琶音和微妙的和声变化。陈穗悠弹得很专注,偶尔在转调处停顿,又继续下去。

林清颢站在钢琴旁,看着他的侧脸。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,给陈穗悠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,他微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嘴角透出一种罕见的认真。

最后一个和弦余音袅袅,陈穗悠的手指停在琴键上:"怎么样?"

"很好。"林清颢顿了顿,"除了第三小节的节奏有点不稳。"

陈穗悠大笑:"林大会长,你真是永远不会说一句纯粹的夸奖。"

"因为你有能力做到更好。"

这句话让陈穗悠的笑容微微凝固。他低头看着琴键:"我爸爸从来不会这么说。在他那里,只有'合格'和'失败'。"

林清颢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说:"下个月的音乐会,我陪你去。"

"什么?"

"维也纳爱乐的演出。"林清颢直视他的眼睛,"你不是一直想知道,自己和他期待的'标准'到底差多远吗?"

陈穗悠张了张嘴,似乎想反驳,但最终只是轻声问:"为什么?"

"因为我想听。"林清颢指了指乐谱,"你改编后的版本。"

阳光在钢琴漆面上流淌,陈穗悠突然抓起笔,在乐谱上飞快地写下一行字,然后塞给林清颢:

「改编:陈穗悠 & 林清颢」

"现在你也有份了。"他笑着说,"不能反悔。"

离开公寓时已是傍晚。

陈穗悠站在门口,最后看了一眼室内的钢琴。阳光斜斜地照在琴键上,黑白分明,如同他们即将面对的那个非此即彼的世界。

"林清颢。"他忽然问,"如果你父亲对你失望,你会怎么办?"

林清颢思考了一会儿:"证明他是错的。"

"就这么简单?"

"不。"林清颢望向远处的落日,"但这比逃避有用。"

陈穗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他们并肩走向电梯,影子在走廊的地毯上拖得很长。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,陈穗悠突然说:

"下周开始,我要重新练琴了。"

"嗯。"

"可能……会经常翘掉自习课。"

"我知道。"

"你不记我名字?"

林清颢按下1楼的按钮:"我有录音笔。"

陈穗悠大笑起来,笑声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回荡。林清颢看着楼层数字不断跳动,嘴角微微上扬。

他知道,从今天起,他的纪律本上会出现一种新的记录——不是"迟到",而是"琴房练习"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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