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初秋带着干燥的风,卷起医学院门口的梧桐叶。
林清颢站在校门口的石狮子旁,手里捏着刚领到的课程表。远处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,他抬头,看见陈穗悠戴着夸张的墨镜,脖子上挂着耳机,像只花蝴蝶一样穿过人群朝他挥手。
“林大会长!”他一把勾住林清颢的肩膀,“你们学校门禁比维也纳歌剧院还严,我差点被保安当可疑分子扣下。”
林清颢拍掉他肩上的落叶:“你怎么提前来了?不是说下周才到?”
“惊喜啊!”陈穗悠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,“麦弗朗让我带的——柏林爱乐录制的CD母带,还有……”
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:“你爸当年被剽窃的那首曲子,原始合同原件。”
阳光突然变得刺眼。林清颢接过纸袋,指尖触到里面硬质的文件边缘。二十年前的真相,如今就躺在他手里。
“今晚去我家看?”陈穗悠凑近他耳边,“我妈刚好去上海巡演,房子空着。”
林清颢的耳尖微微发热:“我八点前要回宿舍。”
“知道啦——”陈穗悠拖长音调,“纪律委员嘛。”
他们并肩走向地铁站,陈穗悠的琴盒偶尔撞到林清颢的腿,发出轻微的闷响。
陈穗悠在北京的公寓小而温馨,钢琴上摆着他们在维也纳的合照。
林清颢坐在茶几前,仔细翻阅那份发黄的合同。纸张边缘已经脆化,但条款依然清晰——维也纳爱乐确实买断了林正嵘那首即兴曲的版权,价格低得可怜。
“看这里。”陈穗悠指着角落的备注栏,“‘作曲家享有署名权’——他们连这个都没做到。”
林清颢的视线落在签名处。除了麦弗朗,还有一个陌生的中文签名: 张维钧。
“这人是?”
“克劳斯琴行当年的法律顾问。”陈穗悠打开冰箱扔给他一罐可乐,“现在嘛……是你医学院的副院长。”
易拉罐在林清颢手中捏出轻微的变形。他突然明白霍夫曼为何急着把文件给他——这不是单纯的怀旧,而是一份警告。
“下周的迎新晚宴,”陈穗悠盘腿坐在地毯上,“这位张副院长是特邀嘉宾。”
窗外,暮色渐渐笼罩城市。林清颢的手机突然震动,班级群弹出一条通知: 「请全体新生准备才艺展示,张维钧副院长将亲自点评」
陈穗悠吹了声口哨:“哇哦,陷阱来得真快。”
医学院的礼堂灯火通明。
林清颢坐在第三排,看着台上同学笨拙地表演魔术。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《革命练习曲》的节奏,直到被陈穗悠的短信打断:
「我在侧门。带着你的大家伙。」
他悄悄离席,在走廊阴影里看到陈穗悠和一个陌生老人站在一起。老人手里拎着的,赫然是一台折叠式电子钢琴。
“赵教授,”陈穗悠介绍道,“中央音乐学院退休的钢琴系主任,也是我爸的老师。”
老人笑眯眯地打量林清颢:“正嵘的儿子?眼神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。”
“您认识我父亲?”
“何止认识。”赵教授拍拍电子钢琴,“1989年肖邦大赛,我是评委之一。你父亲如果不是被琴行临时召回,本来该进决赛的。”
礼堂里传来掌声,主持人的声音隐约可闻:“下面有请临床医学八年制新生林清颢同学……”
陈穗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将钢琴递过去:“该你了,钢琴家。”
舞台灯光刺得林清颢睁不开眼。
他看见第一排正中央坐着张维钧,对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锋利。电子钢琴已经架好,话筒高度调整得恰到好处——这显然是陈穗悠的手笔。
“我要演奏的曲目,”林清颢对着话筒说,“是家父林正嵘创作的《平安夜变奏曲》。”
张维钧的钢笔突然掉在了地上。
琴声响起时,礼堂变得异常安静。这是那首被剽窃的曲子最原始的版本,林清颢根据录音带复原了每一个音符。当进行到曾被维也纳爱乐篡改的段落时,他故意加重了左手和弦——那是当年父亲愤怒的证明。
曲终时,张维钧的脸色已经惨白。但最先站起来鼓掌的却是后排一个戴鸭舌帽的男生——林清颢这才发现,陈穗悠不知何时混进了新生队伍。
“请问,”张维钧强作镇定地推了推眼镜,“这首曲子有乐谱吗?”
“有。”林清颢从口袋里掏出复印件,“最后一页有维也纳爱乐的原始签约记录。”
会场顿时一片哗然。张维钧僵硬地接过乐谱,在看到那个签名时,手指明显抖了一下。
晚宴结束后,林清颢在停车场拦住了张维钧。
“林同学,”对方勉强笑了笑,“演出很精彩,但有些历史误会……”
“1999年12月24日。”林清颢平静地说,“您作为琴行代表,告诉我父亲演出取消了。但实际上,您拿着他调试好的钢琴,让琴行老板的儿子顶替他去了金色大厅。”
张维钧的额头渗出冷汗:“年轻人,证据呢?”
“我不需要证据。”林清颢的声音很轻,“只需要您记住——从今天起,这首曲子每次被演奏,都会带着您的名字。”
他转身离开时,看见陈穗悠靠在路灯下等他,手里转着车钥匙。
“解气了?”陈穗悠把头盔抛给他,“赵教授说,张老头当年是靠岳父的关系进的音乐学院,最怕的就是丑闻。”
林清颢戴上头盔,闻到内衬上淡淡的松木香——这是陈穗悠常戴的那个。
“现在去哪?”他问。
陈穗悠发动摩托车,引擎轰鸣中他的笑声格外清晰:“去听你的曲子啊!”
午夜的长安街空无一人。
陈穗悠把车停在国家大剧院门口,从琴盒里取出一个小型音响。柏林爱乐录制的CD开始播放,他们的协奏曲在广场上回荡。
“其实……”陈穗悠突然说,“我申请了中央音乐学院的交换项目。”
林清颢转头看他。
“一周上三天课,剩下时间可以……”陈穗悠的耳根红了,“陪你解剖尸体什么的。” (补药觉得奇怪哈🤓其实挺抽象的🙄💅)
夜风吹散了他的尾音。林清颢伸手摘掉他的头盔,额头抵着额头:
“你确定要放弃维也纳?”
“谁说要放弃了?”陈穗悠咬了下他的下巴,“我是要让你知道,两条路我都能走通——所以你也必须做到。”
远处,天安门广场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。林清颢吻住他之前,轻声说:
“成交。”
第二天清晨,林清颢在宿舍楼下收到一个快递。
拆开后是那对古董袖扣,但其中一个被换成了音符形状的蓝宝石——和陈穗悠的胸针一模一样。盒子里还有张字条:
「定情信物2.0版本。
弄丢的话,我就把你医学院的解剖标本全换成小 提琴。
——你的首席」
林清颢把袖扣别在白大褂上,阳光透过宝石,在他胸口投下一小片蓝色的光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