维也纳的初冬,医学院的清晨总是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。
林清颢推开阶梯教室的门,冷风从身后灌进来,前排几个学生回头看了一眼,又很快转回去继续翻笔记。他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,把书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——那是留给陈穗悠的,尽管这家伙十次有九次都会迟到。
窗外飘着细碎的雪花,玻璃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。林清颢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小小的音符,又很快擦掉。
“借过。”
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带着刚睡醒的沙哑。陈穗悠穿着oversize的黑色毛衣,脖子上挂着那条沈静仪织的红围巾,头发乱糟糟的,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就冲到了教室。他手里还拎着一杯咖啡,直接放在林清颢面前。
“冰美式,双份糖。”他打了个哈欠,一屁股坐在预留的座位上,“困死我了……”
林清颢瞥了一眼咖啡杯上的标签—— “热拿铁,加奶不加糖” ,明显是买错了。
“你喝吧。”他把咖啡推回去,“我早上喝过了。”
陈穗悠“哦”了一声,也没客气,直接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,然后被烫得直吐舌头:“靠!怎么是热的?!”
林清颢默默递过去一张纸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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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授走进教室,开始讲解今天的解剖学重点。林清颢翻开笔记本,钢笔在纸上划出整齐的线条。他的笔记一向条理分明,重点用红笔标注,旁边还画了简易的解剖图——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,父亲的书房里全是这样的笔记。
写到一半,他感觉肩膀一沉。
陈穗悠的脑袋歪了过来,额头抵在他的肩上,呼吸均匀而绵长。他睡着了。
林清颢的笔尖顿了一下,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。他微微侧头,看见陈穗悠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,嘴角还沾着一点拿铁泡沫。
前排的女生回头看了一眼,捂着嘴偷笑。林清颢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,直到对方讪讪地转回去。
教授正在讲解心脏瓣膜的结构,声音低沉而平稳,像某种催眠的白噪音。陈穗悠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,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,半边身子几乎都靠在了林清颢身上。
——这家伙昨晚肯定又熬夜了。
林清颢轻轻叹了口气,单手解开自己的大衣扣子,小心翼翼地披在陈穗悠肩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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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所以二尖瓣反流的典型症状是?”
教授突然提问,目光扫过教室。林清颢刚要举手,却听见肩膀上传来一声含糊的梦呓:
“呼吸……困难……”
全班安静了一秒,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。
陈穗悠被笑声惊醒,茫然地抬起头,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水痕。他眨了眨眼,看向林清颢:“怎么了?”
“你回答问题了。”林清颢低声道。
“啊?”
“二尖瓣反流。”
陈穗悠一脸懵:“……啥?”
教授推了推眼镜,难得露出一个笑容:“答案是正确的。看来这位同学虽然人在睡觉,但耳朵是醒着的。”
陈穗悠这才反应过来,得意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清颢:“听见没?天才就是天才,睡觉都能答题。”
林清颢懒得理他,低头继续记笔记,但嘴角微微上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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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课铃响起时,陈穗悠又睡着了。
这次他整个人都滑了下去,脑袋枕在林清颢的大腿上,红围巾散开,像一团温暖的火焰。林清颢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,发现他眼底有一片淡淡的青色。
“昨晚干什么去了?”他低声问。
陈穗悠迷迷糊糊地“嗯”了一声,没醒。
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,只剩下几个学生在后排讨论课题。窗外的雪停了,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,落在陈穗悠的侧脸上。他的呼吸很轻,胸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,看起来毫无防备。
林清颢犹豫了一下,还是拿出手机,悄悄拍了一张。
快门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明显。
陈穗悠突然睁开眼,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他:“偷拍我?”
“……记录证据。”林清颢面不改色,“防止你以后不认账。”
“什么账?”
“医学院第一例‘上课睡觉还能答对问题’的医学奇迹。”
陈穗悠笑了,伸手去抢手机:“删了!否则我告诉教授你上课偷拍——”
林清颢把手机举高,陈穗悠扑了个空,整个人栽进他怀里。两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闹成一团,直到后门传来一声咳嗽。
教授站在门口,手里抱着一摞资料:“需要我帮你们锁门吗?”
林清颢立刻坐直:“不用,谢谢教授。”
陈穗悠则笑嘻嘻地挥手:“教授再见!您今天的课讲得特别好,我一点都没睡着!”
教授摇摇头,转身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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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教学楼时,雪又开始下了。
陈穗悠把红围巾分了一半裹在林清颢脖子上,两人挤在一条围巾下,像连体婴一样往食堂走。
“所以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?”林清颢问。
“谱曲啊。”陈穗悠打了个哈欠,“霍夫曼说下周柏林爱乐要来挑人,我得准备新曲子。”
“通宵?”
“嗯。”陈穗悠揉了揉眼睛,“写到凌晨四点,突然想起来今天有你的解剖课……”
林清颢停下脚步。
“干嘛?”
“下次别来了。”
陈穗悠挑眉:“怎么,嫌我丢人?”
“你睡觉流口水。”
“放屁!”
林清颢笑了笑,伸手擦掉他嘴角又冒出来的咖啡沫:“我的意思是,睡觉比上课重要。”
陈穗悠愣了一下,随即眯起眼睛:“林大会长,你这是在关心我?”
“嗯。”
“那我要奖励。”
“什么奖励?”
陈穗悠指了指自己的脸颊。
林清颢看了看四周——校园里人来人往,不远处还有教授在抽烟。
他低头,快速在陈穗悠唇上亲了一下。
“喂!我说的是脸——”
“追加利息。”林清颢淡定地拽着他往前走,“再废话就收违约金。”
雪越下越大,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白色的雾气中。陈穗悠的声音远远传来:
“今晚我要吃糖醋排骨!”
“食堂没有。”
“那你做!”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