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声如诉

维也纳的午后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琴房，将木质地板映成温暖的琥珀色。

林清颢合上笔记本电脑，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。桌面上堆着几封刚处理完的邮件——医学院的课程调整通知、麦弗朗发来的演出日程、还有父亲从北京寄来的医学期刊。他起身活动了下肩膀，顺手将陈穗悠昨晚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挂好。

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旋律。

琴声断断续续，偶尔停下，又重复某几个小节。林清颢站在窗边，看见庭院外有几个小孩子拿着树脂在外面玩，笑声如同铃铛般，他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和陈穗悠。

陈穗悠的感冒终于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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琴房的门虚掩着。

林清颢放轻脚步走近，没有直接推门。从门缝里，他能看见陈穗悠背对着门口，站在谱架前专注地拉着琴。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白色衬衫，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，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。阳光透过他略长的发梢，在颈后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
琴弓在弦上流畅地滑动，音符像一串晶莹的水珠，在空气中跳跃。这是那首《致L的三十个瞬间》的最终版本——比之前更加成熟、更加完整。

林清颢静静地听着。

陈穗悠拉到某个高音部分时，突然停下，皱了皱眉。他放下琴弓，揉了揉左手手腕——那里还留着前段时间练琴过度导致的轻微肌腱炎。

"第三小节的转音还是不够干净......"他自言自语，拿起铅笔在谱子上做了个标记。

林清颢推开门："手腕还疼？"

陈穗悠猛地转身，琴弓差点脱手："你什么时候来的？！"

"刚好听到某人在挑剔自己的演奏。"林清颢走进琴房，顺手带上门，"明明已经完美了。"

"才没有。"陈穗悠撇撇嘴，把琴弓递给他，"你试试这段？我觉得指法有问题。"

林清颢接过琴弓，却没有接小提琴。他握住陈穗悠的手腕，拇指轻轻按在肌腱的位置："先冰敷。"

"已经没事了——"

"撒谎。"林清颢的指尖稍稍用力，"肌肉紧张，局部温度偏高。"

陈穗悠缩了缩手，没反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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厨房里，林清颢从冰箱取出冰袋，用毛巾裹好。

陈穗悠坐在餐桌旁，百无聊赖地用琴弓轻敲着桌沿。他的目光追随着林清颢的背影——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肩胛骨线条，随着动作微微起伏。

"邮件处理完了？"他问。

"嗯。"林清颢走回来，将冰袋敷在他手腕上，"下周的演出霍夫曼调整了曲目顺序，你的独奏改到下半场。"

"太好了！这样我有更多时间热身——"

"但。"林清颢打断他，"每天练习不超过两小时，包括彩排。"

陈穗悠瞪大眼睛："那怎么可能够！"

"足够。"林清颢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，"我重新规划了你的练习时间表。"

纸上是一份精确到分钟的日程安排：热身15分钟，分段练习40分钟，完整演奏25分钟，休息20分钟......甚至标注了建议的饮水量和拉伸动作。

陈穗悠盯着这份"林氏特训表"，嘴角抽了抽："你是把我当实验样本吗？"

"实验样本比你听话。"

"......"

林清颢看着他吃瘪的表情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。他转身去泡茶，背对着陈穗悠说："曲子已经准备好了，不需要过度练习。"

"但我想做到最好。"陈穗悠的声音低了下来，"这是第一次......我们正式同台演出。"

水壶发出轻微的嗡鸣。林清颢的动作顿了一下。

他当然明白陈穗悠的执着。这场音乐会不仅仅是普通的演出——是林清颢首次以钢琴伴奏的身份，与陈穗悠一起站在金色大厅的舞台上。

茶香在厨房里弥漫开来。林清颢端着两杯花茶走回餐桌，将其中一杯推到陈穗悠面前："那就按科学的方法来。"

陈穗悠看了看茶，又看了看他，突然笑了："林医生，你这是在给我开处方吗？"

"嗯。"林清颢一本正经，"每日三次，饭后服用。"

"医嘱呢？"

"不许熬夜，不许过度练习，不许......"

陈穗悠凑过来，用还带着凉意的嘴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。冰袋"啪"地一声掉在地上。

"这条医嘱我可能做不到。"他贴着林清颢的唇瓣低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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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的琴房被夕阳染成金色。

林清颢坐在钢琴前，手指悬在琴键上方。陈穗悠站在他身侧，小提琴抵在颈间，琴弓蓄势待发。

"从第十七小节开始？"林清颢问。

陈穗悠点点头。

钢琴声先响起，沉稳而温柔，像一场细密的春雨。小提琴随后加入，清亮的音色如同雨后的第一缕阳光。两种乐器交织在一起，旋律时而缠绵，时而激昂。

林清颢偶尔侧头看向陈穗悠。阳光描摹着他的侧脸轮廓，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。他拉琴时的神情总是格外专注，眉头微蹙，嘴唇轻抿，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出那微微上扬的嘴角。

他们默契地跳过那段曾经让陈穗悠反复练习的难点小节——现在它已经变得流畅自然，不再需要特别的关注。

最后一个音符余韵袅袅。陈穗悠放下琴弓，长舒一口气："完美。"

林清颢合上琴盖："比昨天进步了0.8秒。"

"......你计时了？"

"嗯。"林清颢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，"内置计时器。"

陈穗悠大笑起来，笑声在琴房里回荡。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冰袋，突然说："其实我知道你在门外听了很久。"

林清颢挑眉："哦？"

"你的脚步声很特别。"陈穗悠指了指自己的耳朵，"像四四拍的慢板，一步两步三步——停。"

"胡扯。"

"真的！"陈穗悠凑过来，鼻尖几乎碰到林清颢的，"就像你的心跳，我闭着眼都能认出来。"

林清颢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，突然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，将这个距离化为零。

琴谱被碰落在地，纸张散开。最上面一页的角落里，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：

「致C：感谢你的不完美，让我有机会一直纠正你。——L」

窗外，暮色渐沉，维也纳的街灯次第亮起。琴声虽止，余韵悠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