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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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归

北京的秋夜潮湿而阴冷，风卷着落叶在柏油路上翻滚，发出细碎的沙沙声。

陈穗悠从商务宴会上脱身时已经接近午夜。酒精在胃里烧灼，西装外套下的衬衫被冷汗浸湿，黏腻地贴在背上。他拒绝了代驾，独自沿着路灯昏暗的街道往公寓走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——是林清颢发来的消息。

「明天有手术，先睡了。」

简短的八个字，连标点符号都透着冷淡。

陈穗悠盯着屏幕看了几秒，拇指悬在键盘上方，最终只回了个「好」字。这六个月来，他们的对话越来越短，像一条被拉扯到极限的弦，随时可能断裂。

拐进小巷时，他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。

起初他以为是错觉，可那声音如影随形，节奏与他保持一致。陈穗悠加快脚步，身后的步伐也急促起来。

“谁？”他猛地转身，巷子里空荡荡的，只有一盏坏掉的路灯在闪烁。

下一秒，后脑传来剧痛。

无人接听的电话

陈穗悠蜷缩在潮湿的地面上，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。拳头和皮鞋如雨点般落下，他护住头，听见有人低声咒骂：“姓陈的，让你多管闲事！”

是公司裁员时被他亲手开除的财务总监。

肋骨传来尖锐的疼痛，他摸到口袋里的手机，在对方踢向他腹部时按下了紧急联系人——林清颢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。
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。

“喂？”林清颢的声音带着睡意，背景音里有翻动纸张的沙沙声。

“我……被打了……”陈穗悠的呼吸破碎，血沫呛进气管，“能回来看看我吗……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。

“忙着呢，乖，别闹。”林清颢的语调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无奈——这半年来，陈穗悠用各种借口试图让他回国，从“发烧39度”到“被猫抓伤需要打疫苗”。

“这次是真的……”陈穗悠咳出一口血，视线开始模糊。

“明天还有台开颅手术，先挂了。”

忙音响起时，施暴者已经离开。陈穗悠仰面躺在污水里，看着路灯投下的光圈在视野里分裂成无数个，像他们初遇时维也纳的雪。

凌晨三点的分手信

公寓的门锁识别了陈穗悠的指纹，却发出刺耳的警报声——他的手指沾了血，传感器无法确认身份。

最终是保安发现了蜷缩在电梯口的他。

“陈先生！您这是——”

“别叫救护车……”陈穗悠抓住对方的袖子，“帮我……拿一下卧室的医药箱……”

酒精棉球擦过眉骨伤口时，他疼得眼前发黑。镜子里的自己狼狈不堪：左眼肿得睁不开，嘴角撕裂，西装外套上全是泥渍。

手机屏幕亮起，是林清颢发来的消息：

「刚做完术前准备，你睡了吗？」

陈穗悠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，突然笑出声，血痂重新裂开。六个月了，林清颢从没主动问过他“最近怎么样”，甚至连他发的照片都很少回复。

他们之间隔着7550公里和六个时区，连思念都变得奢侈。

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，最终打下一行字：

「林清颢，我们分手吧。」

发送成功后，他关掉手机，把脸埋进掌心。

维也纳的清晨

林清颢看到那条消息时，正在手术室做最后的消毒。

手机在更衣室的柜子里震动，但他直到下午三点才打开——一场持续九小时的手术，病人的脑动脉瘤像定时炸弹般危险。

分手吧 三个字刺进瞳孔，他第一反应是陈穗悠又在闹脾气。

拨通视频电话，却被直接挂断。

「接电话。」他皱眉打字。

「没必要。」陈穗悠回复得很快，「你忙你的。」

林清颢的指节泛白，直接订了最近一班飞北京的机票。

空荡的公寓

北京的空气比维也纳干燥得多，林清颢站在陈穗悠的公寓门前，输入密码的手微微发抖。

门开了，扑面而来的是冰冷的空气和淡淡的消毒水味。

公寓里空无一人。

茶几上放着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：

「我走了，别找。」

字迹潦草，像是匆忙间写下的。

林清颢站在原地，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。他拨通陈穗悠的电话，听到的却是冰冷的提示音：

“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……”

微信、邮箱、甚至他们曾经共用的云端相册——所有联系方式都被切断，像一场早有预谋的消失。

断线的风筝

三天后，维也纳。

林清颢站在医学院的走廊上，窗外是阴沉的天空。他低头看着手机里最后一张和陈穗悠的合照——那是半年前在机场拍的，陈穗悠笑着靠在他肩上，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
而现在，那颗星星坠落了，消失在北京的夜色里，连一点光都没留下。

他闭上眼睛，耳边仿佛又响起陈穗悠的声音：

【林清颢，我累了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