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踪

飞越7550公里

维也纳的清晨还笼罩在薄雾中，林清颢已经站在机场的值机柜台前。他的行李箱里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、一台笔记本电脑，还有那个陈穗悠曾经送给他的解剖模型——琴弦缠绕着骨骼，是他们初遇时的纪念。

"单程还是往返？"地勤人员例行公事地问道。

"单程。"

林清颢的声音很平静，但捏着护照的指节已经泛白。十个小时前，他收到那条简短的回复——「英国」，随后所有联系方式彻底断联。

飞机冲破云层时，舷窗外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。空乘送来餐食，他机械地咀嚼着，味同嚼蜡。邻座的老妇人好奇地问："去伦敦找人？"

"嗯。"

"重要的人？"

林清颢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，轻声道："弄丢的人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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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中的线索

希思罗机场的玻璃幕墙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。林清颢站在出租车站台，手机屏幕显示着陈穗悠最后登录的社交账号定位——切尔西区，三天前。

"去这里。"他把地址递给司机，是家名为"弦音"的琴行。

雨水拍打着车窗，伦敦的街道在雨幕中变得朦胧。林清颢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，那里有道细小的划痕——去年冬天，陈穗悠抢他手机看照片时失手摔的。

琴行门口的风铃叮咚作响。

"请问见过这个中国人吗？"林清颢调出相册里的合影，"会拉小提琴，锁骨处有纹身。"

店主是个银发老人，眯着眼看了会儿："啊，那个漂亮的东方男孩！前天来买过松香。"老人指了指西边，"说要去皇家音乐学院找老友。"

雨更大了。林清颢的西装下摆已被浸透，皮鞋踩在水洼里，溅起的雨水渗进袜筒。他想起陈穗悠最讨厌潮湿的天气，总抱怨琴弦会受潮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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错过的轨迹

皇家音乐学院的走廊里飘着肖邦的练习曲。

"陈？当然记得！"管弦系主任翻着预约记录，"昨天来过，借了间琴房。不过..."他露出困惑的表情，"只练了十五分钟就离开了，说是要去温布尔登看爷爷奶奶。"

林清颢的胸口蓦地一紧。温布尔登——陈穗悠小时候常提的玫瑰园，他早该想到的。

开往郊区的列车上，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成河。对面坐着个抱小提琴的女孩，琴盒上贴着蓝鲸贴纸——和陈穗悠的琴盒一模一样。林清颢突然开口："能借我看看吗？"

女孩警惕地抱紧琴盒。

"我爱人..."他顿了顿，改口道，"我朋友也有把贴这种贴纸的琴。"

"这是限量款贴纸！"女孩眼睛一亮，"去年维也纳国际音乐节发的，您朋友也参加了？"

林清颢的指尖微微发抖。去年今日，陈穗悠在金色大厅演出后，把获奖贴纸粘在他解剖学笔记上，笑嘻嘻地说："林医生，给你个纹身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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玫瑰园的黄昏

温布尔登的老房子被玫瑰丛包围，可惜深秋时节只剩零星几朵残花。开门的银发老人听完来意，叹息着递过一张字条：

「去爱丁堡散心，归期未定。」

落款是昨天下午。

"这孩子回来后就魂不守舍。"奶奶摩挲着茶杯沿，"昨晚暴雨，他站在玫瑰园里淋了半小时..."

林清颢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陈穗悠从小怕雷，有次在维也纳遇雷雨，硬是挤进他宿舍哆嗦了一晚上。

书房墙上挂着陈穗悠少年时的照片，他站在获奖台上举着琴弓，笑容比奖杯还耀眼。林清颢突然注意到相框旁的机票——［伦敦→爱丁堡→维也纳］，后天出发。

"他说要回去拿些东西。"爷爷低声说，"孩子，你们..."

"我的错。"林清颢打断他，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，"全是我的错。"

窗外最后一片玫瑰花瓣被风吹落，黏在潮湿的窗玻璃上，像一滴干涸的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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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上的夜车

开往爱丁堡的夜班火车空荡荡的。林清颢望着漆黑的车窗外，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——他给陈穗悠发的第37条消息依然未读：

「我在找你。」

乘务员来查票时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："先生，您需要毯子吗？您在发抖。"

"不用，谢谢。"

其实不是冷。是恐惧。那种在手术台上遇见大出血时都不曾有过的恐惧——怕来不及，怕找不到，怕那个人真的不要他了。

爱丁堡的晨雾中，林清辽直奔皇家英里大街的民宿区。陈穗悠曾说过，最喜欢这里石板路的声音，像"中世纪的黑胶唱片"。

第七家民宿的前台认出了照片："今早退房的！背着琴箱往卡尔顿山方向去了。"

山顶的风大到几乎站不稳。林清颢喘着气环顾四周，突然僵在原地——

晨光中，有人坐在纪念碑残垣上拉琴，红色围巾被风吹得像面旗帜。断断续续的旋律是帕格尼尼随想曲，他们初见时斗嘴的那首。

琴弓突然停了。

陈穗悠缓缓转身，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。他右手还戴着那副银灰色支架，蓝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
隔着五米距离，林清颢的嗓子哑得说不出话。他只能举起手里那袋东西——维也纳机场买的莫扎特巧克力球，陈穗悠每次练琴偷懒时耍赖要的"奖励"。

琴箱"砰"地掉在地上。

"...你他妈还来找我干什么，混蛋。"陈穗悠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
林清颢没有言语，只是缓缓迈步向前，轻轻将他拥入怀中。

山风呼啸而过，吞没了所有未尽之言。但已经不重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