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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家大宅的宴会厅灯火通明,水晶吊灯将无数棱镜般的光斑投射在来宾的礼服上。林清颢调整了一下领结,确保隐藏式摄像头对准整个大厅。在他身旁,陈穗悠的右手被精心伪装——白色丝质手套覆盖着绷带,看起来像是某种艺术家的时尚宣言而非医疗必需品。
"记住计划。"林清颢借着递香槟的机会低语,"我负责王莉的酒,你弹完《月光》后就找借口离开,我们在喷泉处汇合。"
陈穗悠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,掩盖了眼中的异样光彩:"声音说...王俊浩今晚会站起来。"
林清颢的手指微微一颤,香槟险些洒出。王俊浩应该已经永久瘫痪了——除非他的神经损伤没有预想的严重,或者...找到了顶尖的医疗团队。这个可能性让他胃部紧缩。
"只是幻觉。"他坚定地说,却在瞥见宴会厅角落的轮椅时心头一震。王俊浩穿着定制西装坐在那里,脸色苍白如蜡,但眼神异常清明,正死死盯着他们。
王莉的登场打断了他们的对视。这位王家现任掌门人一袭红裙,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。她走上临时搭建的舞台,敲了敲香槟杯。
"感谢各位在王家艰难时刻依然光临。"她的声音像冰刀划过玻璃,"今晚募集的善款将用于假药受害者的医疗费..."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林清颢的方向,"以及精神疾病治疗研究。"
人群中传来几声尴尬的咳嗽。陈穗悠却突然笑起来,那笑声清脆得令人毛骨悚然。林清颢立刻捏了捏他的左手示意克制。
"现在有请著名小提琴家陈穗悠先生为我们演奏德彪西的《月光》。"王莉微笑着说,眼中却闪着毒蛇般的光芒,"尽管陈先生最近...遭遇了不幸的意外。"
掌声中,陈穗悠优雅地鞠躬,走向三角钢琴。这本不在计划内——他们原定是用录音代替现场演奏。林清颢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但已无法阻止。当陈穗悠坐下,揭开琴盖时,他注意到那双手套已被悄悄摘下,露出缠满绷带的右手。
第一个音符响起时,整个宴会厅安静下来。陈穗悠的左手在琴键上飞舞,右手则勉强参与最简单的和弦。这不是德彪西的原版《月光》,而是经过改编的版本——优美的主旋律下暗藏着不和谐的低音,像月光下隐藏的暗流。
林清颢趁机走向吧台。调酒师正在为王莉准备最爱的马天尼。他假装欣赏墙上的油画,实则观察着酒保的每个动作。当那杯酒被放在托盘上时,他"不小心"撞到了侍者。
"真是抱歉。"林清颢用流利的德语说道,同时手指轻弹,一滴无色液体落入酒杯,"让我来赔偿。"他塞给侍者一张大额欧元,亲自端起托盘。
钢琴声突然变得激烈。陈穗悠正在即兴发挥,将原本温柔的《月光》弹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。林清颢知道这是信号——有什么不对劲。他顺着陈穗悠微微偏头的方向看去,顿时血液凝固:王俊浩的轮椅旁站着两位穿白大褂的男子,正低头查看一份医疗报告,上面清晰的MRI图像显示脊柱神经完好无损。
王俊浩的瘫痪是装的。
这个发现让林清颢险些摔了托盘。他迅速调整呼吸,继续向王莉走去。计划必须改变——如果王俊浩根本没瘫痪,那么他之前在地下室的"供词"很可能是诱饵。但现在箭已在弦上...
"王女士,您的马天尼。"他微笑着递上酒杯。
王莉的红唇勾起一抹冷笑:"林医生不喝一杯吗?为了...我侄子的'康复'?"
林清颢的背脊渗出冷汗。她知道了?还是试探?钢琴声此刻变得支离破碎,陈穗悠似乎在用音乐发出警告。
"我的荣幸。"他从容地拿起另一杯酒轻抿一口,"祝王公子早日康复。"
王莉一饮而尽,鲜红的指甲在杯沿留下一道痕迹,像一道血印。林清颢在心中默数:琥珀胆碱会在15分钟内起效,先是呼吸困难,然后是全身肌肉麻痹,最后心脏停跳。足够他带着陈穗悠离开现场。
钢琴声戛然而止。陈穗悠站起身,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——他的演奏实在称不上悦耳。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屏息:他缓缓举起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,声音清晰地传遍大厅:
"这只手曾经能演奏帕格尼尼...直到王俊浩在地下室用钢丝钳一根根挑断我的肌腱。"他转向轮椅上的王俊浩,"学长不站起来向大家展示一下你的'瘫痪'吗?"
宴会厅瞬间哗然。王俊浩的脸色变得铁青,他的手指紧紧抓住轮椅扶手,指节发白。林清颢知道事情正在失控——陈穗悠的精神状态比预想的更不稳定,而王莉的毒药即将发作。
果然,王莉突然抓住自己的喉咙,妆容精致的脸开始扭曲:"酒...酒里有..."她踉跄着向王俊浩伸出手,"救...我..."
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发状况吸引。就在这混乱中,王俊浩做了一个令林清颢血液凝固的动作——他站起来了。虽然动作僵硬,但他确实从轮椅上站了起来,扑向倒地的姑姑。
"叫救护车!"王俊浩吼道,同时撕开王莉的衣领准备心肺复苏。他的动作虽然生疏,但确实是受过训练的样子,"有人下毒!封锁所有出口!"
林清颢的大脑飞速运转。琥珀胆碱没有解药,王莉必死无疑。但现在更大的问题是——王俊浩的瘫痪是伪装的,这意味着他之前的神经损伤也是假象。他们被骗了,整个复仇计划可能从一开始就暴露了。
他必须立刻带陈穗悠离开。但当他转身寻找时,陈穗悠已经不在钢琴旁。宴会厅陷入混乱,宾客们尖叫着四散,有人打电话报警,有人试图帮助抽搐的王莉。在这片混乱中,林清颢终于在后门附近发现了陈穗悠——他正被那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挟持着向外拖。
"清颢!"陈穗悠看见他,挣扎着大喊,"他们一直知道!这是陷阱—"
一个白大褂用手帕捂住陈穗悠的口鼻,他的身体立刻软了下去。林清颢不顾一切地冲过去,却在半路被保安拦住。
"那位先生发病了,医生在帮他。"保安粗鲁地按住他,"警察马上就到,所有人不得离开。"
林清颢眼睁睁看着陈穗悠被拖出后门,消失在外面的黑暗中。他必须做出选择——立刻追出去,还是先处理更紧迫的危机?王莉已经停止抽搐,瞳孔扩散,而王俊浩正指着他的方向对保安说着什么。
监控。他突然意识到。如果宴会厅的监控拍到他下毒的画面...
林清颢悄悄退到一根立柱后,取出手机调出一个特殊应用。这是他提前准备好的后手——一旦计划失败,可以远程激活王家安保系统的病毒程序。屏幕闪烁三下后显示"接入成功",但就在他准备删除监控记录时,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"林医生在找这个吗?"王俊浩举着一个U盘,脸上是胜利者的微笑,"晚宴全程监控,包括你在酒里下毒的特写。"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"我姑姑会死,但你和陈穗悠会生不如死。猜猜他现在在哪?"
林清颢的医学知识告诉他,王俊浩站立的姿势不自然——腰部有轻微倾斜,说明脊柱确实受过伤但已恢复大半。这不是完全的伪装,而是精心设计的骗局。
"你想要什么?"他冷静地问,同时注意到王俊浩的右手无名指缺了一截——这是陈穗悠从未提过的细节。
"游戏才刚刚开始,医生。"王俊浩凑近他耳边,"你破坏了我的神经系统,我就毁掉陈穗悠的精神世界。很公平,不是吗?"他退后一步,提高音量,"保安!这位医生需要协助调查我姑姑的中毒事件!"
五名保安立刻围了上来。林清颢知道此刻反抗只会坐实嫌疑。他顺从地举起双手,同时悄悄按下了手机上的紧急发送键——一个预设的求救信号会发到他信任的私家侦探那里。
在被带离宴会厅前,他最后看了一眼王莉的尸体。女人的眼睛还睁着,鲜红的唇膏晕开在嘴角,像一抹血迹。这本该是复仇的胜利时刻,却因王俊浩的伪装和陈穗悠的失踪而变成噩梦。
警笛声由远及近。林清颢被押着穿过混乱的人群时,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小提琴声——是帕格尼尼的《随想曲》,从宅邸二楼传来。这不可能,除非...
"穗悠?"他脱口而出,试图挣脱保安。
王俊浩冷笑:"幻觉也会传染吗,医生?你那疯癫的未婚夫现在正在我家的地下室,重温旧梦呢。"
但琴声确实存在,清晰可闻。更诡异的是,那演奏技巧精湛得不像陈穗悠受伤的手能完成的。林清颢想起陈穗悠说的"声音",想起那些过于准确的"幻觉"...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。
保安推着他继续向前。就在即将被塞进警车前,林清颢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押解者,冲向琴声方向。他听见身后王俊浩的怒吼和保安的追赶声,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。如果那琴声是真的,如果陈穗悠真的在二楼...
他冲上楼梯,循着琴声来到一扇雕花木门前。门没锁,林清颢猛地推开——
昏暗的房间里,一台老式留声机播放着帕格尼尼的唱片。窗前站着一个人影,转身时露出的却不是陈穗悠的脸,而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陌生男子,手里举着一把手术刀。
"欢迎,林医生。"男子微笑着说,"王公子说您会来找'声音'的源头。"
林清颢的医学素养立刻注意到对方白大褂上的名牌:Dr. Keller,神经精神科。这个姓氏莫名熟悉...
"陈穗悠在哪?"他厉声问道,同时观察着房间寻找武器。
Keller医生转动着手术刀:"在我的特别护理下。您对他的'治疗'很有趣——用哌甲酯增强幻觉,同时试图控制症状?"他摇摇头,"典型的医学生傲慢,以为能精确操控大脑这个黑箱。"
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林清颢知道时间不多了:"你们对他做了什么?"
"只是帮他看清现实。"Keller从抽屉拿出一个文件夹,"比如...他亲爱的未婚夫是如何利用他的精神病完成复仇计划的。"他抽出几张照片甩在桌上——是林清颢在实验室调配琥珀胆碱的监控截图。
林清颢的血液冻结。这些照片不该存在,他明明已经...
"删除了监控?"Keller轻笑,"王家的系统有双重备份。就像王俊浩的神经系统——您以为破坏了主要通路,但我们找到了旁路代偿。"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,"大脑很神奇,不是吗?"
脚步声已在门外。林清颢做出最后尝试:"你要什么?钱?研究资料?我—"
"我要您认罪。"Keller突然严肃起来,"承认对王俊浩的非法医疗行为和对王莉的谋杀。否则..."他按下遥控器,墙上屏幕亮起,显示出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陈穗悠被束缚在某种医疗椅上,眼神涣散,右手鲜血淋漓。
"他正在接受'治疗'。"Keller的声音突然与留声机里的琴声重叠,产生诡异的回音,"您可以选择救他...或者和他一起疯掉。"
门被踹开的瞬间,林清颢做出了决定。他扑向Keller,不是为攻击,而是为了对方口袋里的门禁卡。在保安将他按倒在地前,他已经瞥见了卡片上的数字:B2。王家的地下室。
手铐冰凉的触感贴在腕上时,林清颢听见Keller在他耳边低语:"您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?陈穗悠的'幻觉'...有些是真的。比如王俊浩能站起来这件事。"
警车驶离王家大宅时,林清颢透过铁窗看见二楼窗口有个人影——是陈穗悠,他的右手无力地垂着,左手按在玻璃上,像在演奏无声的告别曲。更可怕的是,林清颢分明看见陈穗悠身后站着另一个"陈穗悠",正俯在他耳边说着什么,两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。
幻觉?还是王家制造的某种心理战?林清颢不确定。但当他闭上眼睛,那个"声音"似乎也在他脑海中响起:「游戏才刚开始,医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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