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的风裹着细雪撞进镇魔司的窗棂时，林昭正蹲在廊下给小糖人儿补木刀。刀柄的红绳被小乞儿拽得松了，他用竹篾重新缠了两圈。檐角的星灯在雪里蒙了层白，暖黄的光漏下来，在他膝头的木刀上投下细碎的影——那是巧儿用红毛线缠的蝴蝶结，说是"给林大哥的刀添点喜"。
"林首座！"阿福裹着团雪气冲进来，鼻尖冻得通红，"北头老李家的雪人'活'啦！昨儿后半夜，他听见院外有动静，趴窗一看，雪人竟扛着扫帚在扫雪，还把他的破棉鞋往屋檐下挪！"
林昭放下木刀，指尖触到袖中双生玉牌的温度。归墟封印后，镇魔司的案牍少了大半，倒是这类"怪事"多了起来——先是李记绣坊的绣绷半夜自己动，接着赵屠户的杀猪刀在案板上刻纹路，现在连雪人都"活"了。
"走。"他扯下腰间的斩世刀，刀身在雪幕里泛着淡金，"阿福，把王婶蒸的桂花糖糕揣上；张叔，带个会看冰纹的捕快；陈九，备点热姜茶——雪人怕冷。"
北头老李家的院门口围了七八个村民。老李头举着根晒衣杆，杆头还挂着半截红绸子，正踮脚往院墙上瞧："我活了七十岁，头回见雪人会干活！昨儿后半夜，我起夜解手，就瞅见它扛着扫帚'唰唰'扫，把我堆在墙角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，还把我那只漏风的破棉鞋捡回来，搁在门槛上......"
"李伯，"林昭蹲下来，伸手摸了摸院墙上的积雪，"您说的雪人啥样？"
老李头指了指院角："戴红围巾，胡萝卜鼻子，后脑勺还别着我小孙女的红绒花！我孙女儿说，这是'雪娃娃'，要给它穿暖和了才肯显灵......"
人群里突然响起起哄声。卖花担子的王婶举着腊梅凑过来："我就说嘛，这雪人是咱们村的'守冬灵'！去年冬天我闺女生病，我在院里哭了半宿，那雪人竟把枝桠上的雪抖下来，落进我药罐里，给我熬了碗'雪花膏'！"
林昭转头对阿福使了个眼色。阿福立刻蹲下来，用树枝拨了拨雪人脚边的积雪。潮湿的雪层下，竟露出半截红绳——是老李家小孙女去年系的红绒花绳，边沿还打着歪歪扭扭的结。
"李伯，"林昭笑着说，"这不是雪人活了，是雪灵显灵呢。"
老李头的晒衣杆"啪嗒"掉在地上。王婶凑过来解释："这雪灵啊，是咱们村三代人的念想化成的。我太奶奶那辈就在这儿堆雪人，后来我奶、我闺女，年年冬天都要给它戴围巾、堆小房子。您瞧那屋檐下的冰棱，都是雪灵攒的'暖光'！"
林昭抬头望向院角。雪人戴着红围巾，胡萝卜鼻子冻得通红，后脑勺的红绒花被风吹得轻轻摇晃。他蹲下身，捧起一把雪——凉丝丝的，却带着股子甜香，像掺了蜜。系统面板突然震动：
【检测到冰灵能量波动（温和·记忆灵体）】
【提示：目标为"守冬灵"，非妖非魔，建议以"暖"待之】
"阿福，"他抬头，"去村里问问，这雪人有多久了？"
阿福颠颠儿跑远，不一会儿拽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回来："林哥，是妞妞说的！她说从她记事起，院里就有这个雪人，每年冬天都陪她玩！"
林昭眼睛一亮。他想起归墟封印那日，饕餮消散时看见的画面——无数灵体从归墟涌出，融入人间的山川草木。或许这雪灵本是村民们年年堆雪人的念想所化，因这份温暖的执念，才有了灵智。
"都散了吧。"他对村民笑，"今晚我守在院里，要是雪灵想'回家'，我替你们送送。"
夜渐深时，院里只剩林昭和阿福。雪片在檐角结了层冰晶，月光透过冰晶洒下来，像撒了把碎银。林昭摸出斩世刀，刀身却没有金光——这声音里没有妖气，倒像......像心跳？
"叮咚——"
一声轻响惊得阿福打了个寒颤。林昭抬头，见雪人竟动了动，红围巾滑下脖子，露出后脑勺的红绒花。它抬起"手"，指向屋檐下的冰棱——那些冰棱正泛着暖黄的光，像串挂在檐下的小灯笼。
他蹲下身，用手指蘸了蘸冰棱上的水，放在唇边尝了尝——是甜的，带着点蜂蜜的香。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：
【检测到"守冬灵"能量活跃（人间记忆+300）】
【提示：雪灵守护村庄三百年，村民记忆注入冰脉，形成"暖冬印"】
林昭恍然大悟。原来这雪灵不只是雪的精灵，更是村民们的"暖冬印"——太奶奶的腊八粥、小孙女的笑声、每回堆雪人时的祝福，都被冻在这雪里，化成了守护村庄的灵体。
"阿福，"他扯下腰间的糖糕，"把王婶的桂花蜜拿出来。"又对雪人轻声说："您别急，我们给您搭间暖屋，让您的'暖光'多留些日子。"
阿福立刻跑回镇魔司，抱来棉毡和木炭。林昭和村民们一起，在院角搭起间小木屋，屋顶铺着晒得蓬松的稻草，窗户糊着红窗纸，屋檐下还挂了串小灯笼——都是村民们连夜赶制的。
"成了！"王婶拍着手笑，"这屋子比我家暖炕还热乎！"
次日清晨，村民们围在小木屋前。雪灵正坐在屋里，红围巾搭在膝头，面前摆着老李头端来的热姜茶。它的胡萝卜鼻子沾着糖霜，后脑勺的红绒花被擦得锃亮。
"林首座，"老李头抹了把眼泪，"它昨儿夜里跟我说话了！说这三百年，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咱们堆雪人、挂灯笼，说等开春化了，还要变成雪水，给咱们的麦苗喝......"
林昭蹲在雪灵面前，伸手接住一片从屋檐落下的雪花。雪花在掌心里滚了滚，竟映出雪灵的影子——它正冲他眨眼睛呢。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：
【检测到"守冬灵"能量稳定（人间温情+600）】
【提示：归墟封印因人间温暖加固，封印值+10%】
"原来如此。"他对阿福轻声说，"雪灵守护村庄三百年，村民守护雪灵三百年。这哪是雪人的事？是人心的温度。"
午后的阳光洒在木屋上，照得红窗纸暖融融的。小乞儿举着根树枝在院里画雪人，妞妞蹲在旁边帮忙，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，像幅会动的画。
"林首座！"张捕头从村东跑来，"李记绣坊的绣娘说，她的绣绷又不自己动了！不过这次不是妖，是她孙女儿偷偷拿线团逗猫，把绷子扯歪了！"
林昭笑了。他站起身，拍了拍裤腿的雪渣，对众人说："走，去李记绣坊喝腊八粥。我倒要看看，是孙女儿调皮，还是绣娘的手艺好。"
院角的雪灵轻轻挥手，红围巾的一角飘起来，落进小乞儿的手心。它望着众人说说笑笑的背影，慢慢化作点点雪花，融入了冬日的阳光里。
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云端，那道曾癫狂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，带着释然的笑意："原来......这才是归墟的答案......"
林昭转头望去，云端已空。
他握紧斩世刀，带着众人走向村东的绣坊。
这一次，镇魔司的刀，不仅要斩妖，更要守——
守这人间的烟火，守这世道的初心，守每一个像老李头、像妞妞、像小乞儿这样的人，能笑着活在这烟火里。
而故事，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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