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潮过境的清晨，校园被冻雾笼罩成朦胧的青灰色。江栀浅踩着结冰的石板路往教室跑，浅杏色针织围巾裹住半张通红的脸，发梢的淡黄色丝带结着细小的冰晶。她呵出的白雾在睫毛上凝成霜花，运动鞋底与结冰的台阶摩擦出刺耳声响，书包里的保温杯随着步伐撞出沉闷的"咚咚"声——里头的热水早在上早读课时就见了底。
林岁语坐在靠窗的位置，今日换了件米白色绞花高领羊绒衫，外搭的驼色双面呢大衣搭在椅背上。珍珠项链藏在柔软的衣领间，只露出月牙形吊坠的银边随着呼吸轻晃。栗色长发松绾成松散的低髻，深棕色绸缎发带缠绕时特意留出几缕碎发，垂在冷白的脸颊旁。她翻书的动作突然顿住——透过蒙着水雾的玻璃窗，她看见江栀浅蹲在花坛边，就着寒风吞下最后一颗薄荷糖。
少女握着《罗杰疑案》的手指微微收紧，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被捏出褶皱。她注意到江栀浅毛衣袖口磨得起球，浅杏色布料下隐约透出腕骨的轮廓，脖颈处因寒冷缩着的弧度，像只瑟缩的小猫。早读课铃声响起时，林岁语悄悄将钢笔塞进大衣口袋，笔尖残留的银灰色墨迹在布料上晕开细小的痕迹。
第二天清晨五点，林岁语摸黑起床。宿舍楼的走廊寂静无声，声控灯在她脚下一盏接一盏亮起。厨房的白炽灯泛着冷光，她系上深蓝色小熊围裙，动作利落地敲开鸡蛋。蛋液在平底锅里发出滋啦声响时，她想起江栀浅冻得发红的鼻尖，忍不住将煎蛋又多煎了十秒。全麦面包片在吐司机里缓缓变焦黄，她特意挑出最饱满的生菜叶，把火腿片叠成整齐的三角形。
装盒时，林岁语对着保温袋犹豫许久。最终她撕下课本扉页的边角料，用银灰色钢笔写下便签。笔尖在"早餐"二字上顿了顿，又添上"趁热吃"三个小字，字迹比往常潦草几分。她将温热的牛奶盒仔细擦拭，把标签揭得干干净净，却在瓶身留下几道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白痕。
六点四十，校园还浸在破晓前的蓝紫色里。林岁语裹紧大衣，怀里的保温袋隔着毛衣传来暖意。她警惕地张望四周，像做贼般溜进教室。晨光从百叶窗缝隙斜射进来，在江栀浅的课桌上投下细密的光柱。林岁语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，她将牛皮纸袋轻轻放下，转身时珍珠项链却勾住了椅背上的流苏，差点扯断链子。
江栀浅推开教室门时，早自习的预备铃刚刚响起。她的目光瞬间被课桌上的牛皮纸袋吸引——袋口露出半截竹签，上面还粘着细小的生菜叶碎屑。便签纸边缘微微卷起，淡紫色纸张上的字迹凌厉却带着不自然的倾斜。当指尖触到保温袋的温度时，她突然想起今早路过面包店，橱窗里那个系着深蓝色围裙的熟悉身影。
"是你买的？"课间操时，江栀浅举着洗干净的牛奶瓶追到楼梯间。林岁语正在系散开的发带，栗色发丝间的山茶花发夹在阳光下晃出冷光。她转身时，睫毛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光芒——原来她刚在洗手间偷偷补过口红，玫瑰色的唇釉边缘还沾着纸巾纤维。
"便利店顺手带的。"林岁语别过脸，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。她伸手去接牛奶瓶，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的红绳手链，绳结处系着颗小小的栀子花银饰。江栀浅的目光定在那抹银色上，突然想起上周整理失物招领处时，见过个款式相同的手链包装盒，购买日期正是她们在暴雨中共撑一把伞的第二天。
此后的日子里，江栀浅的课桌上总会出现带着体温的惊喜。周三是裹着脆海苔的三角饭团，饭盒角落用番茄酱画着歪歪扭扭的栀子花；周五是现烤的核桃司康，装着蜂蜜的小玻璃瓶上贴着便签："配热牛奶"；最特别的是某个雪天，她发现保温袋里除了热可可，还有个绣着栀子花的暖手宝，针脚歪歪扭扭，却与她毛衣袖口的刺绣手法如出一辙。
某个雾气弥漫的清晨，江栀浅提前两小时来到教室。她躲在储物柜后，看着林岁语抱着保温袋匆匆跑来。少女的大衣口袋露出半截烘焙纸，发梢还沾着面粉颗粒，珍珠项链歪在一侧，显然是匆忙间佩戴的。当林岁语将早餐轻轻放在桌上，转身时撞落了江栀浅故意放在柜顶的笔记本。
"你......"两人同时开口，又同时愣住。晨光穿过窗户的缝隙，照亮林岁语耳后那颗淡粉色的小痣，也照亮江栀浅泛红的眼眶。笔记本摊开在结冰的地面，内页夹着的银杏叶书签上，不知何时被人用银灰色钢笔添了句："下次换我给你带早餐"。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