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……为什么会受伤?” 他虚弱地问,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线索。
马国栋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沉重和悲愤,他叹了口气,用一种带着后怕和谴责的语气说道:“唉,造孽啊!嘉祺,你是好孩子,疫情来了,社区组织志愿者派发防疫物资,你也报名去帮忙了。结果……结果现场太混乱了!人挤人,推推搡搡的,不知怎么你就被挤倒了,后脑勺……后脑勺重重磕在了路沿石上!那帮人!真是……唉!” 他握紧了拳头,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。
医生也在一旁点头佐证:“从伤势和现场目击者的混乱描述来看,确实符合踩踏事故中头部撞击硬物的特征。不幸中的万幸,你被及时送到了医院。”
踩踏事故?志愿者?派发物资?
这些词语组合成一个看似合理却无比陌生的故事。马嘉祺(简亓)努力想从中捕捉到一丝熟悉感,哪怕是一个模糊的画面,一个熟悉的声音。但什么都没有。只有一片冰冷的、令人窒息的空白。
他成了“马嘉祺”。一个父母早亡、由表叔抚养长大的孤儿。一个在混乱的防疫物资派发中不幸遭遇踩踏、头部重伤失忆的志愿者。
这个身份像一件尺寸不合、冰冷坚硬的铠甲,被强行套在了他破碎的身体和灵魂上。
“那……之前呢?我……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?” 他像一个溺水者,试图抓住任何一点关于过去的浮木。
马国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随即被更深的“慈爱”和“痛惜”掩盖。他握住马嘉祺冰冷的手,声音低沉而肯定:“嘉祺,你是个好孩子。一直很懂事,很努力。虽然……虽然你父母走得早,但表叔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。你成绩很好,很安静,喜欢看书……这次受伤,真是……” 他哽咽了一下,说不下去了,只是用力握了握马嘉祺的手,传递着一种虚假的温暖。
医生也适时地安慰道:“记忆的恢复需要时间,也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恢复。马先生,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养,配合治疗。其他的,慢慢来。”
慢慢来?马嘉祺(简亓)躺在病床上,看着洁白的天花板。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间歇性袭来,每一次都将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丝思绪冲击得七零八落。他像一个被连根拔起的植物,失去了所有赖以生存的土壤和根系,被强行移植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花盆里。
他叫马嘉祺。他是孤儿。他有个表叔。他在一场混乱的踩踏事故中受伤失忆。
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枷锁,沉重地套在他的脖子上。心底深处那片巨大的、空白的、充满恐慌的虚无中,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彻底沉没了,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、冰冷的黑洞。偶尔,在剧痛的间隙,会有一些极其模糊、无法捕捉的碎片在黑暗中一闪而过——一把撑开的黑色雨伞?一颗滚烫的糖炒栗子?一双带着冰冷恨意的眼睛?一句撕心裂肺的警告?……但这些碎片如同水中的倒影,稍纵即逝,无法拼凑,反而带来更深的迷茫和一种无法言喻的、尖锐的心悸与痛楚。
他闭上眼,疲惫和剧痛再次将他拖入昏沉的黑暗。在意识彻底沉沦前,一个模糊的、带着强烈不安的念头微弱地闪过:
城西……旧……什么……
这个残片,如同沉入深海的最后一点星光,微弱地挣扎了一下,随即被冰冷的、名为“马嘉祺”的现实彻底吞噬,沉入无边的遗忘之海。
病房外,走廊的阴影里。一个戴着口罩、穿着保洁员制服的男人,帽檐压得极低,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。他透过门上的小窗,冷冷地瞥了一眼病床上那个裹着纱布、陷入昏睡的身影。那双眼睛里,没有任何温度,只有一丝计划顺利推进的、冰冷的满意。他拿起对讲机,声音压得极低:
“‘种子’已植入,‘土壤’清理完毕。目标代号:‘归零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