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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铜门虚影晃得越来越厉害,门缝里那股子寒气顺着风往我脸上扑,冻得人鼻腔都发疼。阴兵卡在门里不上不下,两条腿还在外面乱蹬,指甲刮得门沿"刺啦刺啦"响。老瞎子那把匕首擦着它耳朵飞过去,钉进石壁里直晃悠,刀柄上的红绳跟着颤动,看着就着急。
"它快进去了!"胖子突然喊了一嗓子。他捂着肚子靠在石壁上,脸色白得像张纸,说话都带着颤音。我这才发现他裤腰那片暗红又扩大了不少,血水顺着大腿往下滴,在地上积了一小滩。
血溪里的水突然开始往下降。不是慢慢落,是"咕咚咕咚"往下漏,眨眼功夫就见了底。河床露出来的地方全是刻满符文的青石板,那些纹路跟活的似的往外渗黑气,闻着比刚才那股血腥味还冲。
"不好!"我心里咯噔一下。爷爷笔记里记载过这种现象——"地脉异动,门启阴阳",后面画了个大红叉,旁边批注三个歪歪扭扭的字:快跑路。
话音刚落,青铜门突然发出"咔"的一声脆响。不是门轴转动,是某种东西裂开的声音。我眼睁睁看着那道虚影慢慢凝实,青黑色的金属质感从下往上蔓延,门上那些花纹像是有血在里面流,亮得吓人。
"这他娘是真开了啊!"胖子倒吸口凉气,扶着石壁想站起来,刚直起腰就疼得"哎哟"一声又坐下了。他后腰别着的黑驴蹄子掉在地上,滚到我脚边,沾了层白花花的霜。
寒气越来越重,我哈口气都能看见白雾。血溪里的青铜门图案已经完全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那扇正在实体化的巨门,足有十几米高,门环是两个面目狰狞的兽头,嘴里叼着铜环,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。
阴兵突然不动了。卡在门缝里的身子开始抽搐,肚子上炸开个血洞,黑血混着碎肉喷出来,溅在青铜门上"滋滋"冒烟。那些从胖子伤口里钻出来的虫子从血洞里往外爬,细得跟头发丝似的,落地就往人脚边凑。
"不好!蛊虫要反噬了!"老瞎子突然拽住我胳膊往后拖。他力气大得吓人,我踉跄两步撞到胖子身上,后腰正好顶到他伤口,疼得他"嗷"一嗓子。
话音刚落,阴兵肚子里突然传出"嗡嗡"的响声。那些虫子像开会似的聚在一起,在它肚子里组成个绿莹莹的球。阴兵那没有脸的脑袋猛地转向我,虽然看不见眼睛,可我就是知道它在盯着我怀里的铜镜碎片。
"妈的拼了!"我摸出洛阳铲就想上。刚举起来,阴兵肚子突然"砰"一声炸开。不是裂个口子,是整个上半身都炸没了,黑血混着虫子劈头盖脸往下掉。我下意识把胖子往旁边一推,自己往地上一滚,耳朵里全是轰鸣声。
等我爬起来,头发上还挂着几条黏糊糊的虫子。抬头一看,魂儿差点飞了——青铜门真开了条缝!
不是虚影,是真真切切的门缝,也就半尺宽,可里面透着的寒气比冰窖还冷。离得最近的几只虫子刚爬到门缝边上,瞬间就冻成冰棍,"咔嚓"一声碎了。门缝里不是黑的,是旋转的蓝光,跟小时候玩的万花筒似的,看着就头晕。
我刚想凑近看看,眉心突然烫得跟火烧似的。不是平时那种温温的热,是钻心的疼,像是有人拿烙铁往我脑门上按。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——
青铜门不见了,血洞不见了,连胖子和老瞎子都没影了。周围是一片黑沉沉的星空,脚下踩着的是冰凉的青石板,跟刚才河床上那些符文一模一样。正前方站着个人,背对着我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头发花白,背影看着特别眼熟。
"爷?"我试探着喊了一声。那人没回头,只是抬起手,指向远处一道发光的门。那门跟青铜门长得一样,只是上面没有缝隙,严丝合缝的,门环上挂着个明晃晃的东西——是摸金符!跟爷爷留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!
"时移世易,终有抉择..."一个古老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来,不是爷的声音,也不是任何人的声音,就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似的,"开门...还是关门..."
画面突然碎了。像是有人拿石头砸破了玻璃,眼前又变回了血洞。老瞎子正拽着我胳膊使劲晃,脸都快贴我脸上了,胡子上还沾着黑血。
"狗蛋!你他妈瞪着眼装什么傻!"他一巴掌扇我脸上,火辣辣地疼。我这才回过神,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青铜门前,离那道缝不到半步远,寒气冻得我嘴唇都发紫了。
"操!"我抹了把脸,感觉手心全是冷汗。刚才那是怎么回事?幻觉?可那星空,那背影,看着太真了。
"别他妈发呆了!"老瞎子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捆雷管,红通通的导线看着就吓人,"这门必须封死!等它完全打开,咱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!"
"封不得!"我一把抓住他手腕。那雷管凉飕飕的,导线上还沾着土,"我刚才看见我爷了,他就在门后面!"
"放屁!"老瞎子使劲想甩开我,脸气得通红,"你爷十年前就死在这儿了!我亲眼看着他走进去的!"
"你说什么?"我心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,抓着他手腕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劲,"我爷怎么会死在这儿?当年不是说...说他失踪了吗?"
老瞎子愣了一下,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,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。就在这时候,青铜门突然"嘎吱"一声,那道缝又宽了半寸。一股更强的寒气涌出来,门缝里的蓝光旋转得更快了,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个黑影在动。
"看!"胖子突然指着门缝喊。他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门边,手里还攥着半块工兵铲,指着门缝里那个黑影,"那是什么?"
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心脏猛地一缩。门缝里那个黑影越来越清楚,像是个人站在门后,正慢慢抬起手。他手里拿着个东西,金光闪闪的,在蓝光里特别显眼——是摸金符!跟我脖子上挂着那个一模一样!
"爷..."我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,脚刚碰到门边的青石板,就听见"咔嚓"一声脆响。低头一看,地上的符文亮起红光,像一张网似的往我脚脖子上缠。
"别碰那些符文!"老瞎子一把拽住我后领,把我拽了个跟头。那些红光贴着我鞋底擦过去,在地上留下焦黑的痕迹。他脸色白得像纸,指着青铜门吼道:"你爷就是碰了这些鬼东西才回不来的!你也想步他后尘吗?"
我盯着他眼睛,突然发现不对劲——老瞎子知道的太多了。爷爷失踪的事,青铜门的事,还有那些符文...他以前从来没提过。
"你到底是谁?"我慢慢站起来,握紧手里的洛阳铲,"你跟我爷什么关系?"
老瞎子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。他捂着胸口蹲下去,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。胖子赶紧爬过去扶他,手刚碰到他后背,就"哎哟"一声缩回来了。
"他后背...他后背在动!"胖子声音都变了,指着老瞎子后背喊。我凑过去一看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——老瞎子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下面,有东西在皮肤下游走,像几条小蛇似的,把皮肤撑得鼓鼓囊囊的。
就在这时候,青铜门又是"嘎吱"一声,缝又宽了不少。这次看得更清楚了,门后那个黑影手里不仅有摸金符,还有半块铜镜碎片!跟我这块一模一样!
"镜子..."我脑子"嗡"的一声,突然明白过来。爷爷当年肯定是找到了另外半块碎片,想把铜镜拼完整,所以才进了青铜门!
我刚想说话,怀里的铜镜碎片突然烫得厉害。低头一看,碎片上的花纹自己动起来,组成个跟地上符文一样的图案,然后"嗖"的一声飞了出去,贴在青铜门那道缝上,蓝光一下子亮得刺眼。
"不好!"老瞎子突然从地上蹦起来,也不咳嗽了,抓起雷管就往青铜门旁边的石壁上捆,"它要自己合上了!快帮忙!"
我没动。看着那块贴在门缝上的铜镜碎片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打开它。不管门后面是爷爷还是什么怪物,我都得看清楚。
"狗蛋你他妈愣着干什么!"胖子急得直跺脚,从背包里掏出捆仙绳递给我,"快帮瞎子把门捆上!等门开了咱们都得死!"
我没接那绳子。看着胖子满是血污的脸,看着老瞎子佝偻着背捆雷管的背影,又转头看看青铜门上那道越来越宽的缝,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。一个喊着快跑,一个喊着开门。
就在这时,青铜门突然剧烈晃动起来。门缝里伸出一只手,不是黑影的手,是只血淋淋的手,五指张开,抓向那块铜镜碎片。那手上戴着个熟悉的东西——是我爷的那块旧手表!表盘早就碎了,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!
"爷!"我大喊一声,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。手指刚碰到那只手,就感觉一股巨力拽着我往前冲,整个身子都要被扯进门缝里。青铜门剧烈摇晃,符文红光爆闪,老瞎子捆在石壁上的雷管"嘀嗒嘀嗒"响起来,导线都开始冒烟了。
"操!跟它拼了!"胖子突然把捆仙绳缠在我腰上,另一头拴在自己胳膊上,使劲往后拽。老瞎子也冲过来,抓着绳子的另一头,三条人命全靠这根破绳子连着。
门缝里那只手拉得更紧了,我的胳膊已经进去一半,冻得没了知觉。可我就是不撒手,死死攥着爷的手表,感觉表链硌得手心生疼。
"起爆器!"老瞎子突然喊了一声。我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里攥着个黑色的东西,上面有个红色的按钮,导线连在石壁上的雷管上。
"别按!"我急得嗓子都哑了,"我爷还在里面!"
老瞎子看看我,又看看越来越亮的门缝,眼睛里全是血丝。青铜门还在晃,符文红光已经爬满了整个地面,离我们脚脖子不到三寸远。
"狗蛋..."胖子的声音抖得厉害,胳膊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,"顶不住了..."
我低头一看,捆仙绳已经勒进他肉里,伤口的血顺着绳子往下滴,在地上积成一小滩。他脸色惨白,嘴唇发紫,眼看就要撑不住了。
"放手!"我大喊一声,想把手从爷的手表上松开。可那手像是焊在我手上似的,怎么甩都甩不开。门缝里传来"嗬嗬"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笑,又像是有人在哭。
就在这时,老瞎子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。他松开了手里的绳子,从怀里掏出个东西——是半块铜镜碎片!跟我这块一模一样!
"拿着!"他把碎片塞进我手里,然后猛地按下了起爆器,"下去找你爷!问他为什么丢下我们..."
声音还没说完,雷管就响了。
"轰隆——"
整个山洞都在晃,碎石子劈头盖脸往下掉。我感觉一股热浪从背后扑过来,胖子"啊"地喊了一声,抓着绳子的手松了。那只从门缝里伸出来的手拉着我使劲往前一拽,整个人瞬间被扯进了一片冰冷的黑暗里。
失去意识前,我好像听见胖子在喊我的名字,又好像看见老瞎子站在碎石堆里,对着青铜门笑,后背那些在皮肤下游走的东西突然冒了出来,像是无数条小蛇,把他整个人都缠了起来。
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等我醒过来,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凉的地面上。四周黑黢黢的,只有头顶有一点微光,看着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透过来的。身上疼得厉害,尤其是被雷管气浪冲到的后背,火辣辣的,动一下都钻心疼。
"胖子...老瞎子..."我挣扎着想坐起来,喊了两声没人应。伸手摸了摸四周,全是冰冷的石壁,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,看样子很久没人来过了。
突然,手里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。捡起来一看,是半块铜镜碎片——不是我原来那块,是老瞎子塞进我手里的那块!碎片上的花纹还在发光,绿莹莹的,照亮了我周围一小块地方。
我这才发现,自己好像在一个通道里。前后都看不到头,只有一条路可走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——是爷身上那股烟草和土腥气混合的味道。
"爷?"我试探着喊了一声。声音在通道里回荡,听着特别空旷。
往前走了没几步,脚下突然踢到个软乎乎的东西。借着铜镜碎片的光低头一看,心脏猛地一缩——是胖子的工兵铲!铲头上全是血,还有几根黑糊糊的头发,像是从什么东西身上刮下来的。
"胖子!"我急了,顺着通道往前跑。碎石子硌得脚底板生疼,可我顾不上那么多了。跑了大概几十米,前面突然出现一丝光亮,还传来"嘀嗒嘀嗒"的水声,像是个地下河。
快跑到光亮处的时候,突然听见前面传来说话声。不是胖子也不是老瞎子,是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,像是用指甲在刮石头:"你终于来了..."
我心里咯噔一下,握紧手里的铜镜碎片,慢慢往前走。拐过一个弯,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僵在原地——
前面是个巨大的溶洞,中央有个水潭,潭水绿得发黑,上面飘着一层薄雾。水潭边上站着个人,背对着我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头发花白,手里拿着半块铜镜碎片,正对着水潭里照。
"爷?"我声音发颤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那人慢慢转过身,脸上布满皱纹,眼神浑浊,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——是爷!真的是爷!
爷看着我,突然笑了,露出嘴里那颗缺了个角的牙——小时候我总笑话他是被粽子打掉的。他举起手里的铜镜碎片,朝我晃了晃:"狗蛋,来,把你那块给爷。"
我脑子一片空白,傻乎乎地走过去,把老瞎子给我的那块碎片递给他。爷接过碎片,小心翼翼地跟手里那块拼在一起,严丝合缝,像是从来没分开过。
完整的铜镜发出刺眼的白光,照亮了整个溶洞。水潭里的水开始旋转,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,冒着泡往下沉。潭底慢慢露出一个东西,像是个棺材,黑黢黢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