贪心

那句“也是给你的奖励”带来的无声轰鸣，余波尚未在意识深处完全平息。那颗带着她指尖微温的柠檬糖，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校裤口袋深处，紧贴着腿侧，像一枚滚烫的烙印。

林述的目光从掌心残留的、被那颗糖短暂熨帖过的位置抬起，重新落回沈昭脸上。树影斑驳，在她仰起的、依旧带着一丝羞涩红晕的脸颊上缓缓移动。那双清澈的眼睛里，盛满了全然的信赖和完成“给予”后微微的、不知所措的满足。

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贪婪的暖流，裹挟着方才那场无声爆炸的余烬，在他冰冷逻辑构筑的堤坝内横冲直撞。它冲散了精密计算的冷静，留下一种更原始、更灼热的渴望。

他向前迈了半步，距离瞬间缩短。不再是隔着一步之遥的观察者姿态。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，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，却又奇异地被树荫的柔和所中和。

沈昭因他的靠近而微微睁大了眼睛，长睫轻颤，像受惊的蝶翼，却没有后退。她只是仰着头，安静地看着他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本能的、懵懂的询问。

林述伸出手。这一次，并非拂去汗珠，也非梳理发丝。他的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，稳稳地、却又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的克制，环过她单薄的肩背，将她整个人轻柔地、却又不容挣脱地圈进了怀里。

沈昭的身体在他手臂收拢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，随即是一种更深沉的放松，仿佛找到了最契合的容器。她的脸颊顺从地贴靠在他胸前校服微凉的布料上，鼻息间全是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，混合着方才那颗琥珀糖果残留的、若有似无的甜香。

他低下头。下颌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，感受着发丝细微的摩擦。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，温软而真实。胸腔里那颗习惯了精密运转的心脏，此刻正以一种陌生的、强有力的节奏撞击着肋骨，仿佛要挣脱某种束缚。

“昭昭，”他的声音就在她发顶上方响起，低沉得如同胸腔的共鸣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，穿透了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模糊的喧嚣，“我很贪心。”

沈昭在他怀里微微动了一下，似乎想抬头看他，却被他收拢的手臂更紧地按在胸前。她只能安静地听着，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。

短暂的停顿，空气仿佛凝滞。只有树叶筛下的光影在两人身上无声流淌。

“我想要的……”他的声音压得更低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碾磨出来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、近乎赤裸的渴求，“……更多。”

没有解释“更多”具体指向什么。是此刻拥抱的力度？是她全然的依赖？是她眼中只映照出他的世界？还是那未来画卷里每一个有她存在的、被他规划好的瞬间？或许都是。这份“贪心”如同被骤然打开的潘多拉魔盒，里面翻涌着他自己也未曾完全理清的、汹涌而灼热的占有欲和对“拥有”本身的无尽索求。

沈昭安静地伏在他怀里。他的心跳声如同擂鼓，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耳膜。那低沉而陌生的“贪心”二字，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，沉甸甸地落入她寂静的心湖。

她似乎听懂了那字面下的汹涌暗流，又似乎只是本能地感知到他情绪里那份不同寻常的、带着热度的张力。她没有害怕，也没有追问。只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，极其轻微地、用脸颊在他胸前的衣料上蹭了蹭，像一只寻求安抚的小动物，动作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种无声的回应。

然后，她抬起一只手臂，动作带着些许犹豫，最终轻轻地、试探性地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。力道很轻，却是一个清晰无误的、笨拙而坚定的回抱。

林述的身体在她手臂环上来的瞬间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。那细微的、带着她体温的触碰，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一滴水，在他心底激起了更猛烈的、无声的沸腾。他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，力道之大，几乎要将她纤细的骨骼揉进自己的骨血里，却又在临界点前堪堪停住，留下足以让她呼吸的空间。

他不再说话。只是将下颌更深地埋进她柔软的发间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那气息里混合着她的发香和他自己也无法言明的、汹涌的情感。树影婆娑，光斑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缓缓移动。远处高考结束的喧嚣如同隔世的背景音。此刻，只有怀中这具温软的身躯，这全然的交付，这笨拙却坚定的回抱，才是唯一真实的坐标。

他的贪心得到了回应。

不是言语的承诺，而是这具身体最直接、最温顺的贴近与包容。这比任何明确的答案都更让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、几乎要将胸腔胀满的餍足。他将她更深地拥在怀里，仿佛要将这份回应牢牢锁住，刻入每一寸感知。世界之大，此刻皆在臂弯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