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轴艰涩的“吱呀”声刺破清晨的寂静。张凌循声望去,逆着熹微晨光,张启灵挺拔的身影立在敞开的门口,手里提着个鼓胀的白色塑料袋,里面几个包子正冒着热气,塑料袋内壁凝满水珠。
他径直走到掉漆的床头柜前放下袋子。“吃完,”声音平稳,目光扫过刚坐起身的张凌,“去另一个地方。”
“去哪?”张凌抓了抓蓬乱的头发,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。
“杭州。”张启灵言简意赅,转身开始利落地收拾自己那个不大的黑色行囊,动作没有丝毫拖沓。
走出弥漫着陈旧气息的小旅社,外面天色还是蟹壳青。凉风扑面而来,带着湿气,瞬间驱散了张凌最后一点困倦。街道空旷冷清。
两人一前一后,沉默地走着。张启灵步幅不大,速度却恒定。张凌跟在两步之后,起初还打量四周,很快便目光放空,只是机械地跟着前方那个深蓝色的背影,脚步带着一丝滞涩的慵懒。
不知走了多久,张启灵毫无预兆地停步。张凌慢了半拍才抬头。一块油漆斑驳的蓝底白字铁牌在晨光中格外醒目:
**汽车站。**
张启灵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车票,捻出一张递给张凌。硬纸板的票面边缘毛糙,印着模糊的铅字和红色印章。张凌接过,指尖触到粗粝的质感,以及一丝张启灵身上干净冷冽的气息。
漫长的旅程开始了。从县城陈旧的大巴车摇摇晃晃驶向省城;在省城喧嚣嘈杂、气味混杂的汽车站短暂中转;再换乘另一辆开往杭州、同样颠簸的中型客车。车厢里混合着汽油、汗水和廉价烟草的味道。窗外是单调飞退的风景:收割后的田野、灰蒙蒙的村落、连绵的丘陵。张凌大部分时间靠在布满油渍的塑料椅背上闭目养神,或望着窗外发呆。张启灵始终坐得笔直,目光落在窗外虚无的某一点,偶尔才极轻微地眨动一下眼睛。
“别睡了,快到了。”张启灵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引擎轰鸣。
“嗯。”张凌迷迷糊糊应了一声,揉了揉酸涩的眼眶,转向车窗。城市的轮廓逐渐清晰,钢筋水泥的棱角和密集的灯火取代了乡野的灰绿。
大巴车缓缓滑入站台。一块巨大的、边缘锈蚀的蓝漆铁皮牌子从车窗外掠过,上面用醒目的白字写着:
**杭州站。**
“人真多。”张凌看着涌动的人潮,低声感叹了一句。他转向张启灵:“接下来去哪?”
张启灵的目光在攒动的人头和指示牌间扫过:“在想怎么走。”
“走?具体去哪?”张凌追问。
“房子。”张启灵吐出两个字。
“你该不会连你家在哪都忘了吧?”张凌有些无奈,环顾了四周,指了指不远处一家冒着热气的简陋面馆,“先垫点东西?边吃边想。”
张启灵没反对,算是默认。两人挤进狭小的面馆,各自要了碗面。张凌吃得快,热汤下肚驱散了旅途的寒气。
他擦擦嘴看向张启灵,对方碗里的面几乎没动,眼神沉静,显然心思根本不在这里。
“有眉目了?”张凌试探着问。
张启灵没回答,忽然站起身:“走。”语气笃定,像是终于抓住了脑中一闪而过的线索。张凌立刻扔下纸巾,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