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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: 安全屋的月光

荆棘月光

摩托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将近两小时。

阮软紧握车把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后座的母亲双臂环着她的腰,沉默得像一尊石像。夜风呼啸而过,吹散了引擎的轰鸣,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。

厉沉舟给的地址位于城郊三十公里外的一处山林。当GPS显示目的地就在前方时,阮软几乎要哭出来——她的手臂已经酸得失去知觉,后背被母亲的体温烘出一层薄汗。

"就是那里。"阮软刹住车,指向山坡上一栋不起眼的小木屋。

木屋隐藏在茂密的树丛中,若不是特意寻找,很容易错过。阮软在左把手下摸到了钥匙,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厉沉舟的手指。

推开门,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。阮软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,暖黄的灯光瞬间填满空间。木屋内部比外表看起来宽敞——一间客厅连带开放式厨房,两间卧室,装修简约但设施齐全。

"这是哪里?"母亲的声音沙哑而警惕。

"安全屋。"阮软脱口而出,随即意识到这个词多么像犯罪电影里的台词,"我是说...临时避难所。"

母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没有追问。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沙发,却在途中踉跄了一下。阮软赶紧扶住她,这才注意到母亲脸色苍白得可怕。

"妈!你没事吧?"

"只是有点头晕..."母亲虚弱地笑了笑,"药在医院的包里,没来得及拿。"

阮软的心一沉。母亲需要定期服用的心脏药,在匆忙逃离时遗落了。她迅速翻找厨房柜子,希望能发现急救箱,但一无所获。

"我去买!"阮软抓起摩托车钥匙,"山下应该有药店..."

"不行!"母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"太危险了!那些人可能还在找我们..."

"但你的药..."

"一晚上没事。"母亲勉强坐进沙发,"比起药,我更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?为什么警察要抓他?为什么你看起来...那么在乎他?"

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般击中阮软。她张了张嘴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如何向母亲解释厉沉舟?那个危险又迷人的男人,那个救了她又可能害了母亲的人,那个让她心跳加速又恐惧不已的存在?

"他叫厉沉舟。"阮软最终选择坐在母亲对面,"是...我打工的酒吧老板。"

"只是老板?"母亲的眼神锐利如刀,"软软,妈妈不傻。他看你的眼神,还有你看他的..."

阮软低下头,长发垂落遮住发烫的脸颊:"我们没什么..."

"他是什么人?为什么有枪?为什么那个胖子要绑架我来威胁他?"

每一个问题都像针一样扎在阮软心上。她深吸一口气,决定坦白部分真相:"他的酒吧...可能涉及一些非法生意。但妈妈,他真的救了我好几次。在俱乐部我被下药那次,还有..."

"下药?"母亲的声音陡然提高,"什么下药?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?"

阮软咬住嘴唇。事到如今,隐瞒已经没有意义。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这几个月的经历——从第一次去"暗夜"打工,到被下药被救,再到今晚的营救。只是隐去了那些暧昧的片段,和厉沉舟关于"妹妹"的告白。

母亲听完后沉默了很久。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憔悴的脸上,勾勒出深深的皱纹。当她再次开口时,声音里带着阮软从未听过的疲惫:"所以那些钱...医药费..."

"是他的。"阮软轻声承认,"但我不知道是非法所得...一开始真的只是普通会计工作..."

"软软,"母亲突然抓住她的手,"你爱上他了,是不是?"

这个直接的问题让阮软的心脏漏跳一拍。爱?她对厉沉舟的感情太复杂,无法用简单的"爱"或"不爱"定义。那是恐惧与吸引的混合体,是抗拒与渴望的矛盾情绪,像飞蛾明知会灼伤仍扑向火焰。

"我不知道。"她最终诚实地说,"但他让我感觉...不一样。"

母亲长叹一口气,松开她的手:"我早该注意到。你这几个月的反常,那些夜不归宿,还有今天在警局..."她的声音突然哽咽,"我只希望你平安快乐,软软。而不是卷入这种危险,和罪犯纠缠不清..."

"他不是普通的罪犯!"阮软脱口而出,随即为自己的激烈辩护感到惊讶,"我是说...他确实做了错事,但他对我是真心的。我能感觉到。"

"真心?"母亲苦笑,"软软,这种人的世界里没有真心,只有利用和交易。他帮你,给你钱,救你,都只是为了控制你。"

"不是那样的!"阮软站起来,声音在空旷的木屋里回荡,"你不了解他!你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!他妹妹..."

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。母亲的眼睛微微睁大:"他妹妹?"

阮软跌坐回沙发,突然感到无比疲惫:"他...他有个妹妹,十年前吸毒过量死了。他说我让他想起她..."

母亲的表情变得复杂:"所以你是替代品?"

"不!"但这个念头已经在阮软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。厉沉舟对她的特殊关注,那些保护欲,那句"我没能救她"...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像他死去的妹妹?

沉默再次降临。月光偏移,照到墙上的一幅画——一片暴风雨中的海面,一叶小舟在浪尖挣扎。阮软盯着那幅画,想起厉沉舟说"你的命是我的"时的眼神,那么炽热又那么绝望。

"我们明天一早就走。"母亲最终打破沉默,"去S市,重新开始。"

阮软猛地抬头:"不行!厉沉舟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三天..."

"你还想等他?"母亲难以置信地问,"软软,清醒一点!那个人很可能已经被捕了,或者更糟...我们得趁这个机会离开!"

"我不能!"阮软的声音发抖,"万一他来了找不到我...万一他受伤了需要帮助..."

"他手下那么多人,缺你一个吗?"母亲突然激动起来,"软软,从小到大,我拼了命保护你,不让你受一点伤害。可现在你为了一个罪犯,宁愿冒险也不听妈妈的话?"

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刺进阮软的心脏。她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嘴唇,所有反驳的话都卡在喉咙里。是的,母亲为她付出了一切,而她现在却在为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男人顶撞母亲。

"妈..."她的声音哽咽了,"对不起...我只是..."

母亲突然抱住她,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:"我不要你道歉,我只要你安全...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,你是我唯一的牵挂啊..."

阮软在这个熟悉的怀抱中慢慢软化。母亲身上的药香,手上粗糙的茧,还有胸口熟悉的心跳声,都是她二十年来最安心的港湾。她闭上眼睛,泪水浸湿母亲的肩头。

"睡吧。"母亲轻轻拍她的背,像小时候那样,"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。"

但阮软知道,不会的。无论厉沉舟是生是死,是捕是逃,她的心已经缺了一角,永远不会"好起来"了。

母亲很快在卧室睡着了,可能是太疲惫,也可能是心脏不适。阮软轻手轻脚地回到客厅,从口袋里摸出厉沉舟给的纸条。上面是一个地址和一句话:「等我三天。若不来,忘了我。」

字迹潦草却有力,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面,像是在极度匆忙中写下的。阮软想象他一边躲避子弹一边写下这些字的样子,胸口一阵刺痛。

窗外,满月高悬。阮软走到阳台上,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。山林在月光下呈现出银蓝色,远处偶尔传来猫头鹰的叫声。这样宁静的夜,与工厂里的枪战形成鲜明对比。

厉沉舟现在怎么样了?被捕了?受伤了?还是...死了?这个念头让阮软呼吸困难。她摸到脖子上的玉佛——厉沉舟给的那枚,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绿光。

"别死..."她对着虚空低语,"求你..."

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。阮软转身,看到母亲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什么东西。

"妈?你怎么醒了?"

母亲没有回答,只是走近,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——一部手机,看起来很高端。

"在卧室抽屉里找到的。"母亲的声音异常平静,"里面只有一个号码。"

阮软接过手机,屏幕亮起,通讯录里果然只有一个联系人:「K」。

她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,颤抖不已。这可能是联系厉沉舟的唯一方式,但也可能是暴露他们位置的陷阱。

"打吧。"母亲突然说,"如果他能接...至少知道他是否安全。"

阮软惊讶地抬头:"妈?"

母亲的眼神复杂难辨:"我不想看你痛苦,软软。即使是为了...那样一个人。"

阮软按下拨号键,将手机贴在耳边。一声,两声...在第五声时,电话接通了。

没有声音,只有轻微的呼吸声。

"是...是我。"阮软的声音发抖。

依然沉默。然后,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,带着明显的疲惫和疼痛:"安全?"

仅仅两个字,阮软的眼泪就决堤了:"嗯。你...你呢?"

"活着。"厉沉舟简短地回答,"三天。等我。"

电话突然中断,留下冰冷的忙音。阮软握紧手机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他还活着,这就够了。

母亲轻轻抱住她:"他说什么?"

"他...他还活着。"阮软抽泣着,"说三天内会来..."

母亲沉默了很久,最后只是叹了口气:"去睡吧,软软。明天...我们再谈。"

回到卧室,阮软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。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,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。她想起厉沉舟公寓里也有类似的月光,那天她穿着他的衬衫,他吹干她的头发...

三天。七十二小时。她会等,无论母亲是否同意。因为内心深处,她已经做出了选择——不是母亲代表的安稳人生,也不是厉沉舟提供的危险庇护,而是她自己渴望的...无论那是什么。

窗外,一只夜莺开始歌唱,声音凄美而执着,像是在呼唤永远不会回来的伴侣。阮软闭上眼睛,让泪水无声滑落。

三天。她会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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