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五傍晚六点半，阮软站在宿舍全身镜前，第三次换上了白色连衣裙。裙摆刚好到膝盖上方，衬得她肤色如雪。耳后的那颗痣被特意露出来，不再用头发遮掩——这是她与过去和解的小小仪式。
"见男朋友需要这么紧张吗？"周雨晴靠在门框上，手里拿着卷发棒，一脸揶揄。
阮软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："他不是...我们还没..."
"得了吧，"周雨晴翻了个白眼，走进来帮她整理头发，"整个宿舍楼都知道保安处的'冷面柯辰'最近总在我们这层巡逻。昨天王媛忘带学生卡，他那个眼神差点把人冻成冰雕。"
阮软咬着嘴唇忍住笑意。过去三天，柯辰确实以"加强女生宿舍安保"为由，频繁出现在她周围。每次相遇，他都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，却在擦肩而过时悄悄勾一下她的手指。
"转身。"周雨晴命令道，将她的长发卷成柔和的波浪，"对了，李明浩他们问你今晚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KTV。"
阮软僵了一下："今晚...我有约了。"
"就知道！"周雨晴得意地笑了，"陈子昂打赌说你肯定会选《卡萨布兰卡》而不是他的生日派对。"她顿了顿，声音突然认真起来，"不过小心点，张子轩说最近有社会闲散人员在校园周边转悠。"
阮软想起母亲警告和张铭发来的照片，心头掠过一丝不安。但此刻，期待压过了忧虑——这是她和柯辰第一次正式的约会，她不允许任何事情破坏这个夜晚。
六点五十分，阮软喷了一点点香水在手腕上，是母亲去年生日送她的那款，淡雅的白茶香气。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，母亲发来的消息安静地躺在屏幕上：「注意安全，记得门禁。」
礼堂前的广场上已经排起长队。阮软踮起脚尖张望，没看到柯辰的身影。正当她有些失落时，一只温暖的手从后面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。
"排队太显眼。"柯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气息。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，比平时正式许多。左臂的纹身被长袖完全遮住，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大学职工。
阮软转身，心跳瞬间加速。近距离下，她能看到柯辰刚刮过胡子的下巴泛着淡青色，领口露出的锁骨线条分明。他手里拿着两杯奶茶，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。
"给你。"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，"半糖，加椰果。"
这个细节让阮软心头一暖。她只随口提过一次的喜好，他竟然记得。
"怎么进去？"她小声问，看着越来越长的队伍。
柯辰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，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工作证："教职工通道。"
他们绕到礼堂侧门，柯辰向检票员点头示意。对方扫了一眼工作证，目光在阮软脸上多停留了几秒，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"柯哥，这位是...？"
"实习生。"柯辰面不改色，手却悄悄移到阮软腰间，带着保护的意味。
礼堂内灯光已暗，银幕上正在播放老式胶片特有的颗粒感片头。柯辰领着阮软走到最后排角落的两个座位——显然精心挑选过的位置，既隐蔽又能纵览全场。
"你常来？"阮软小声问，接过他递来的爆米花。
柯辰摇摇头："第一次。"他顿了顿，"查了攻略。"
这个反差萌的回答让阮软差点笑出声。谁能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前黑帮老大，会为了约会偷偷查攻略？
灯光完全熄灭，电影开始了。黑白画面中，亨弗莱·鲍嘉饰演的里克站在吧台后，眼神忧郁而克制。阮软偷偷瞄向身边的柯辰，发现他的侧脸在银幕光线下竟与那位老牌影星有几分神似——同样的棱角分明，同样的隐忍深情。
当英格丽·褒曼说出那句经典台词"为我和孩子吻别"时，阮软感到柯辰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。他的掌心有枪茧，粗糙而温暖，小心翼翼地与她十指相扣。
"里克最后放手了。"柯辰突然低声说，拇指摩挲着她的指节，"我不会。"
这句承诺在黑暗中格外清晰。阮软的心跳漏了一拍，转头看向他。银幕的光映在他眼中，像黑夜里的星辰。她鼓起勇气，倾身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。
"我知道。"她轻声回应。
柯辰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。在电影悠扬的配乐中，他缓缓转头，目光落在她的唇上。就在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时，阮软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屏幕上闪烁着「妈妈」两个字。她歉意地看了柯辰一眼，悄悄接起。
"软软，你在哪？"母亲的声音异常紧绷。
"学校礼堂，看电影。"阮软压低声音，"怎么了？"
"立刻回宿舍。"母亲命令道，背景音里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响，"我刚接到医院同事电话，有人在打听你父亲的事...还提到了你的名字。"
一股寒意顺着阮软的脊背爬上来。她挂断电话，发现柯辰已经站起身，眼神警觉如嗅到危险的野兽。
"出事了？"他低声问。
阮软点点头，简单转述了母亲的话。柯辰的表情瞬间冷峻，掏出手机快速输入什么。屏幕的蓝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。
"不是张铭的人。"他收起手机，声音低沉，"我们走。"
他们从紧急出口离开礼堂。夜色已深，校园小径上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柯辰走在外侧，身体始终保持微微前倾的姿态，像一道随时准备出击的屏障。
"我送你回宿舍。"他说，目光不断扫视四周，"这几天别单独行动，等我查清楚——"
话音未落，一道刺眼的远光灯突然从拐角处射来。柯辰反应极快，一把将阮软拉到身后。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中，一辆黑色SUV横挡在路中央。
车门打开，三个男人走下来。为首的那个穿着皮夹克，左臂纹身在路灯下若隐若现——不是黑曼巴，而是一条昂首吐信的眼镜王蛇。
"厉沉舟。"纹身男人咧嘴一笑，露出不齐的牙齿，"或者说，柯辰？好久不见啊。"
柯辰的身体瞬间绷紧，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——那里空空如也，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保安，不再随身带枪。
"赵子昊。"他冷冷回应，将阮软护得更紧，"S市不是你的地盘。"
赵子昊——赵德昌的私生子，夸张地摊开双手："别紧张，我就是来叙个旧。"他的目光越过柯辰肩膀，落在阮软身上，"这位就是你新养的小白兔？耳朵后面也有颗痣？真感人，替身文学啊。"
阮软感到柯辰的肌肉瞬间绷紧，但他控制住了自己："有什么事冲我来，与她无关。"
"怎么会无关呢？"赵子昊向前一步，皮靴碾碎地上的落叶，"她爸爸可是关键证人啊。老赵让我带句话——五年前的账，该清算了。"
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阮软胸口。她的父亲真的与这一切有关？
柯辰突然笑了，声音冷得吓人："赵德昌在牢里还能发号施令？看来监狱电话卡生意不错。"
赵子昊的脸色阴沉下来："你以为交了几份资料就赢了？"他猛地扯开衣领，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，"记得这个吗？黑曼巴的见面礼。现在...该轮到眼镜王蛇了。"
气氛剑拔弩张。阮软看到另外两个男人悄悄摸向腰间，而柯辰空着手——这个认知让她胃部绞紧。就在这时，远处传来保安巡逻车的警笛声。
赵子昊啐了一口："今天算你们走运。"他后退着上车，眼睛始终盯着阮软，"小美女，问你妈好，就说...A市的老朋友问候她。"
SUV咆哮着驶离，尾气在冷空气中形成一团灰雾。柯辰立刻转身检查阮软的情况，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和手臂，确认没有受伤。
"他说的是什么意思？"阮软声音发抖，"我妈妈认识他们？"
柯辰的表情晦暗不明："不确定。但你现在不安全。"他掏出手机快速拨号，"我送你去个地方。"
二十分钟后，他们站在城南一栋普通公寓楼前。柯辰输入密码，领阮软进入一间装修简单但设施齐全的小公寓。
"安全屋。"他简短解释，"用假名租的，没人知道。"
阮软环顾四周，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个监控屏幕——显然，这里不只是临时避难所。柯辰从卧室拿出一件防弹背心递给她。
"穿上。我去弄点吃的。"
阮软接过背心，手指触到上面几处修补痕迹——这是柯辰用过的，上面可能还有他的血迹。这个认知让她喉咙发紧。
厨房里传来微波炉的声响。阮软悄悄走到书桌前，看到墙上钉着几张照片：她母亲走出医院大门、她和周雨晴在食堂吃饭、张铭在警局门口抽烟...最中间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，上面是年轻的厉沉星，耳后的痣清晰可见。
"她很喜欢笑。"
柯辰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，阮软吓了一跳。他端着两盘加热的咖喱饭，目光落在妹妹的照片上。
"和我完全相反。"他轻声说，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，"她总说我把全世界的严肃都吸走了。"
阮软不知该说什么，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腕。黑曼巴纹身在袖口下隐约可见，蛇眼仿佛注视着她。
"赵子昊的话..."她犹豫着开口。
"半真半假。"柯辰放下盘子，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档案，"你父亲确实在赵德昌的修车厂工作过，但他只是个酗酒的技工，没参与核心犯罪。"
屏幕上显示着一份警方笔录，日期是厉沉星死后第三天。阮软的父亲——阮志明，作为目击者被询问，但证词含糊不清，最后以"醉酒记忆混乱"结案。
"他看到了什么？"阮软轻声问。
柯辰摇摇头："不确定。但赵德昌给了封口费，五天后你父亲就辞职搬去了临省。"他顿了顿，"半年后，他酒精中毒死亡。"
这个时间线让阮软脊背发凉。父亲突然搬家，半年后离奇死亡...这真的只是巧合吗？
电脑突然响起提示音，一封加密邮件弹出。柯辰迅速输入密码，屏幕上出现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——赵子昊和另外两人正在某家汽车旅馆清点武器。
"李明浩发来的。"柯辰解释，指着画面角落的时间戳，"两小时前，城东的快捷酒店。"
阮软惊讶地看着他："你还在...监控他们？"
柯辰的表情变得复杂："旧习惯。"他关闭视频，"但我不再是'暗夜'的首领了，只是个普通保安。"
这句话听起来像在说服他自己。阮软看着眼前这个矛盾的男人——一边努力做个守法公民，一边本能地布控监视；一边承诺远离暴力，一边随时准备为她挡子弹。
"我妈妈会有危险吗？"她突然想到。
柯辰摇头："李教授在医院，那里很安全。我已经派人..."他猛地住口，意识到说漏了嘴。
"派人？"阮软挑眉。
柯辰叹了口气："两个前'暗夜'成员，现在做私人保镖。"他无奈地补充，"合法注册的那种。"
这个细节莫名让阮软心头一暖。她拿起咖喱饭尝了一口，味道意外的好。
"你做的？"
"嗯。"柯辰点头，耳根微红，"第一次约会...本来不该这样。"
阮软放下勺子，认真地看着他："柯辰，我不需要完美的约会。我只需要真实的你。"
窗外的月光洒进来，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。柯辰的眼神软化下来，伸手轻轻拂去她嘴角的饭粒。这个简单的动作让阮软心跳加速。
"关于赵子昊说的..."她轻声问，"你最初接近我，真的只是因为那颗痣吗？"
柯辰沉默了很久，最后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破损的照片："这是我唯一剩下的妹妹的照片。她死后，赵德昌的人毁了我的公寓，烧掉了大部分相册。"
照片上的厉沉星站在阳光下，耳后的痣清晰可见。阮软突然明白了那种执念——当你失去至亲，任何相似的痕迹都会成为救命稻草。
"一开始，是的。"柯辰坦承，"但后来..."他的拇指抚过阮软的脸颊，"你就是你，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。"
这个回答足够诚实，也足够温柔。阮软倾身向前，额头抵住他的肩膀。柯辰僵了一秒，随后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，像对待易碎品一样轻柔。
电脑突然又响了一声，这次是红色警报。柯辰迅速查看，脸色骤变——监控画面显示，赵子昊的车正停在S大女生宿舍楼下。
"他们去找你了。"他声音紧绷，"知道我们关系的，只有..."
"周雨晴！"阮软猛地站起来，"她还在宿舍！"
柯辰已经拨通了电话："李明浩，启动B计划。对，立刻。"他挂断看向阮软，"我的人会确保你朋友安全。但我们需要决定下一步。"
阮软咬着嘴唇，目光扫过安全屋的监控设备、防弹背心和柯辰腰间的警用对讲机。这个夜晚彻底撕碎了他们试图维持的平凡假象——眼镜王蛇已经出洞，而黑曼巴必须应战。
"告诉我真相。"她直视柯辰的眼睛，"全部。"
窗外，一轮满月高悬。风暴将至，而他们站在漩涡中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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