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。阮软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，双手紧攥着那条已经变形的银链——母亲被推进手术室已经三小时十七分钟，而柯辰...依然下落不明。
李明浩靠在对面墙上，脸上新添了一道刀伤。"老大暂时安全。"他压低声音，"但赵子昊跑了，还带走了...一样东西。"
阮软抬头，喉咙干涩得发疼："什么东西？"
李明浩没有立即回答。他的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，从口袋里摸出一部摔裂的手机——是柯辰的。屏幕锁屏照片让阮软心脏骤停：那是她在图书馆睡着时柯辰偷拍的，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。
"他留下了这个。"李明浩点开一段录音文件，"指名给你。"
嘈杂的背景音中，柯辰的声音断断续续：「阮软...如果听到这个...赵子昊要的是二十年前那本账册...在你母亲办公室的《外科学》夹层...不要冒险...等我...」
录音戛然而止，最后是一声模糊的枪响。阮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直到渗出血丝。二十年前的账册？母亲从未提起过...
"还有件事。"李明浩犹豫了一下，"赵子昊在老大身上留了'礼物'...一种慢效神经毒素，72小时内没有解药就会..."
阮软的视野瞬间模糊。她扶住墙壁才没有瘫软在地，银链的锯齿边缘陷入皮肉，却抵不过心口万分之一的痛楚。
"他在哪？"她的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，"我要见赵子昊。"
李明浩猛地抓住她手腕："不行！老大宁愿死也不会让你——"
"柯辰和我妈妈都在他手上！"阮软甩开他的手，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泣血，"你觉得我会坐在医院等他们死吗？"
走廊的电子钟显示下午四点零八分。阮软盯着那个不断跳动的数字，做出了决定。
"给我一小时。"她站起身，"如果我没回来...告诉柯辰，我从不后悔遇见他。"
没等李明浩回应，她已经冲向楼梯间。白炽灯在头顶闪烁，像极了那个雨夜柯辰带她逃离时的走廊。而现在，轮到她成为那个奔赴危险的人。
S市东郊的废弃化工厂笼罩在暮色中。阮软站在锈蚀的铁门前，脖子上挂着母亲的银链，口袋里是那把黑曼巴折叠刀——她没打算用，这只是一场谈判的诚意。
"赵子昊！"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厂区回荡，"我来了！"
铁皮碰撞声从高处传来。赵子昊出现在二楼破碎的玻璃窗前，左臂的眼镜王蛇纹身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"一个人？"他吹了声口哨，"勇气可嘉啊小美女。"
阮软昂着头，强迫自己直视那双毒蛇般的眼睛："你要的账册，换柯辰和我妈妈。"
赵子昊大笑起来，笑声像指甲刮擦玻璃："现在是你有求于我。"他做了个手势，两个打手从阴影处现身，"上来谈谈条件吧，小公主。"
生锈的金属楼梯在脚下呻吟。阮软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清醒——她知道自己在踏入蛇窟，但母亲虚弱的面容和柯辰染血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，盖过了所有恐惧。
二楼办公室的门大敞着。赵子昊坐在一张瘸腿的办公桌上，手里把玩着一支注射器，淡蓝色液体在玻璃管中微微晃动。
"解药。"他晃了晃针剂，露出不怀好意的笑，"想要吗？"
阮软的指尖发冷："你要什么？"
"首先，账册。"赵子昊跳下桌子，逼近她，"你妈妈藏了二十年的好东西。"
"我不知道什么账册。"阮软强撑着不退后，"我妈妈只是普通医生..."
"普通医生？"赵子昊突然狂笑，一把扯开衬衫领口——锁骨下方赫然有一道陈年手术疤痕，"看看这个！你亲爱的妈妈李教授亲手缝的！就在赵叔的私人诊所！"
这个意外揭露让阮软如坠冰窟。母亲从未提过曾在赵德昌的诊所工作...
"1999年7月15日。"赵子昊一字一顿，"你妈妈接生了一个女婴，然后偷走了最重要的账本。"他凑近阮软，酒气和血腥味扑面而来，"现在，那个账本在哪？"
女婴？阮软的思绪一片混乱。1999年...那时母亲应该还在A市医学院读书...
"我不知道。"她实话实说，"但如果你放过柯辰和我妈妈，我可以帮你找。"
赵子昊眯起眼睛，突然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："你以为我在跟你讨价还价？"他另一只手举起注射器，"每过一小时，你男朋友的神经就会坏死一部分...先是痛觉失灵，然后肌肉失控，最后在清醒中窒息而死。"
针尖在阮软眼前晃动，蓝色液体如同恶魔的眼泪。她的胃部绞紧，却倔强地咬住下唇："你要杀我易如反掌。但杀了我，永远找不到账本。"
空气凝固了几秒。赵子昊突然松开她，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甩在地上。照片散落一地——全是母亲在不同场合的偷拍照，最近的一张是昨天在医院门口。
"李教授可不简单啊。"赵子昊用鞋尖碾过一张照片，"当年她化名林小雨在A大读书，和赵叔有过一段...特殊合作。"
林小雨？阮软如遭雷击。那是母亲从未提起过的曾用名，也是她在A市最好的朋友的名字...这怎么可能？
"你撒谎！"她扑向照片，却被赵子昊一脚踢开。
"时间不多了，小公主。"他晃了晃注射器，"要么交出账本，要么..." 他故意拉长声调，"用你自己换解药？"
阮软蜷缩在地上，银链从领口滑出，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发亮。赵子昊的目光立刻被吸引。
"这是什么？"他粗暴地扯断链子，"藏东西的机关？"
"还给我！"阮软疯狂挣扎，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...
赵子昊仔细检查银链，突然脸色大变——链坠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数字：「19990715A-7」。
"果然..."他露出狰狞的笑容，"李教授把秘密留给了女儿啊。"
阮软茫然地看着那串数字。19990715是日期，A-7又代表什么？母亲从未解释过...
"最后机会。"赵子昊蹲下来，针尖抵住阮软的脖颈，"解药换账本，或者..."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，"你陪我一晚，我放你妈妈一条生路。"
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，阮软闭上眼。母亲苍白的脸和柯辰染血的微笑在黑暗中浮现。她深吸一口气：
"我答应你。"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"但先放了我妈妈...和柯辰。"
赵子昊大笑起来，针尖稍稍移开："早这么识相多好。"他站起身，对门口的打手吩咐，"去准备车，送小公主的'聘礼'去医院。"
打手离开后，赵子昊从腰间抽出一把蝴蝶刀，慢条斯理地割开阮软的外套纽扣："别担心，我对奸尸没兴趣...只要你乖乖配合..."
刀刃划过第三颗纽扣时，厂房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。赵子昊警觉地抬头，下一秒，整面玻璃窗轰然碎裂！
一个黑影如闪电般突入，赵子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踹飞三米远。阮软睁开眼，泪水模糊的视线中，那个熟悉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在窗前，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——是柯辰。
"你..."赵子昊挣扎着爬起来，满脸不可置信，"怎么可能...毒素应该..."
柯辰吐出一口血沫，黑曼巴纹身在夕阳下如同活物："剂量...不够。"他每说一个字都在喘息，却依然挡在阮软身前，"放她走...你的对手...是我。"
赵子昊咒骂着举起注射器："那就一起死吧！"
柯辰的动作比声音更快。一道银光闪过，赵子昊惨叫一声——那把黑曼巴折叠刀深深钉入他持针的手腕。蓝色药液洒在地上，腐蚀出细小的泡沫。
"阮软...跑..."柯辰踉跄了一下，鲜血从嘴角溢出，"李明浩在...东门..."
阮软没有动。她捡起地上的银链，颤抖着系回脖子上，然后扶住摇摇欲坠的柯辰："要走一起走。"
赵子昊在地上痛苦翻滚，突然狂笑起来："感人...真感人..."他艰难地掏出手机，"但你们...逃不掉..."
柯辰猛地推开阮软，扑向赵子昊。两人扭打着撞向栏杆，腐朽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阮软尖叫着冲过去，却只抓到柯辰的一片衣角——
栏杆断裂的巨响中，两个身影从二楼坠落。阮软扑到边缘，看到柯辰在最后一刻调整姿势，让自己垫在赵子昊下方。两人重重摔在一堆废料上，扬起一片尘土。
"柯辰！"阮软的哭喊撕心裂肺。她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，碎石和玻璃渣划破膝盖也浑然不觉。
尘土散去，眼前的景象让她双腿发软——柯辰仰面躺着，一根生锈的钢筋穿透了他的右腹；赵子昊歪在一旁，脖子呈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，眼睛还死不瞑目地瞪着天空。
"不...不..."阮软跪在柯辰身边，手悬在半空不敢触碰那根钢筋，"坚持住...求求你..."
柯辰的嘴角不断溢出血沫，却勉强勾起一个微笑："银链...数字..."他艰难地抬起手，碰了碰她的项链，"A-7...保险箱..."
阮软的泪水砸在他脸上："别说话...我叫救护车..."
"听我说..."柯辰抓住她的手，力道大得惊人，"你母亲...保护了你...二十年..."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，"账本...在S大图书馆...A区7号..."
话音未落，他的瞳孔突然扩散，手也无力地垂下。
"柯辰？柯辰！"阮软疯狂拍打他的脸，触手却一片冰凉。没有呼吸，没有脉搏，只有温热的血不断从钢筋周围涌出，浸透她的裙摆。
世界在这一刻静止。阮软呆坐在血泊中，脖子上银链的刻字深深烙进皮肤——19990715A-7，这串神秘数字突然有了最残酷的含义。
远处传来警笛声。阮软缓缓俯身，将额头贴在柯辰已经冰冷的胸膛上。黑曼巴纹身的一半被血覆盖，蛇眼却依然猩红，仿佛在注视着她最后的崩溃。
"我带你回家。"她轻声承诺，手指抚过他已经失去温度的脸颊，"然后找出真相...为了妈妈...也为了你。"
警笛声越来越近。阮软最后吻了吻柯辰的唇，从他腰间摸出那把沾血的格洛克手枪。当她站起身时，夕阳正好透过破碎的屋顶照进来，为一切覆上血色光芒。
李明浩带着警察冲进厂房时，只看到阮软抱着柯辰的尸体坐在血泊中，眼神空洞得如同人偶。她的白裙被染成暗红，银链在颈间微微晃动，而赵子昊的手机被她紧紧攥在手里——屏幕上是一条刚发出的信息：
「游戏继续。下一个是你，李教授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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