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夜的安全屋里，阮软缩在沙发一角盯着电视。屏幕上男女主角正在接吻，她立刻抓起遥控器换台，却不小心按到音量键，将爱情剧的喘息声放大了三倍。
"要看就看。"柯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，带着明显的笑意。
阮软把脸埋进抱枕里。这已经是他们躲藏的第二周，四十平米的安全屋让每次呼吸都变得透明。她听见冰块落入玻璃杯的声响，然后是柯辰的脚步声——他走路很轻，像大型猫科动物，但她已经能分辨出那种独特的节奏。
"喝点东西。"一杯柠檬水递到面前，杯壁凝结着水珠。
阮软从抱枕边缘露出一只眼睛。柯辰只穿了件黑色背心，左臂的黑曼巴纹身完全暴露在灯光下。那道伤疤从锁骨延伸到领口深处，随着他俯身的动作若隐若现。
"谢谢。"她接过杯子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。明明只是短暂接触，皮肤却像被烫到般发麻。
柯辰在她旁边坐下，距离刚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。他刚洗过澡，雪松味的沐浴露混着淡淡的药香——前天为保护她挡下的那道刀伤还在结痂。
"电影不好看？"他问，目光落在她发红的耳尖上。
阮软小口啜饮柠檬水，冰块碰撞声掩盖了她过快的心跳："太假了。"
"哪里假？"
"就..."她比划了一下，"哪有人接吻前说那么多废话。"
柯辰突然笑了，胸腔震动传到她这边："那你觉得应该怎样？"
这个问题像一块烧红的炭。阮软感到全身血液都涌向脸颊，脑海中闪过那些她从未承认过的幻想——图书馆书架后突然的靠近，暴雨中湿透的衬衫贴在他胸膛上的轮廓，还有那个未完成的、在厨房被打断的吻。
"我不知道。"她放下杯子，声音比蚊子还小，"我又没...你肯定经验丰富。"
空气突然凝固。柯辰转过头，眼神变得异常专注："阮软。"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叫她，"看着我。"
她鼓起勇气抬头，撞进一片深邃的琥珀色里。柯辰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扩张，像夜色中的捕食者。
"首先，"他缓慢地说，每个字都像在克制什么，"我不是对谁都这样。"他的拇指擦过她嘴角的水渍，停留了半秒，"其次，你小时候那些混蛋不配叫男人。"
这个触碰让阮软脊椎窜过一道电流。她想后退又想靠近，最终只是僵在原地，任由他的气息包围自己。电视机不知何时跳到了动物频道，解说的声音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宇宙："...荆棘鸟一生只寻找一根最适合的刺，然后将自己的胸膛深深扎入..."
"你怎么..."她声音发抖，"怎么知道我的事？"
柯辰收回手，指节无意识地在自己的伤疤上摩挲："你母亲说过一些。剩下的..."他顿了顿，"我能看出来。"
阮软突然想起高中时那个总在放学路上堵她的男生，想起对方黏腻的视线和下流的手势。转学前夜，母亲抱着她哭了一整晚，说"我的软软值得世界上最好的爱"。
"我讨厌被碰。"她突然说，手指绞紧衣角，"大学时周雨晴拉我去联谊，有男生假装不小心蹭到我后背，我当场把可乐泼在他裤子上。"
柯辰的表情阴沉了一瞬，又迅速恢复平静："做得好。"
"但你不一样。"这句话脱口而出，阮软立刻咬住下唇，像被自己的大胆吓到。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柯辰的呼吸明显变重了，但他没有动，仿佛在等待一个更明确的信号。窗外的雨声渐密，安全屋的玻璃上凝结了一层雾气，将他们与外界隔开。
"阮软。"他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得不像话，"去睡觉吧。"
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。阮软感到一阵难堪的刺痛，眼眶突然发热。她匆忙站起来，却因为动作太急撞到茶几。柯辰立刻伸手扶她，掌心贴在她腰侧的瞬间，两人同时僵住了。
"我不是..."他立刻松开，喉结滚动，"不是那个意思。"
"那你什么意思？"阮软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，"是不是对每个女孩都这样？撩完就跑？"
柯辰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站起身，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："你确定要在这里讨论这个？"
安全屋的灯光突然变得太亮，太热。阮软能看清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，和黑色背心下绷紧的腹肌轮廓。某种危险而迷人的气息从他每个毛孔散发出来，让她膝盖发软。
"我..."
没等她说完，柯辰突然转身走向阳台，暴雨立刻打湿了他的肩膀："你需要的是个正常男孩，能带你逛游乐园、见家长的那种。"他的声音混在雨声里，"不是我这种满身血腥味的..."
"我要什么自己清楚！"阮软冲过去拽他的手臂，黑曼巴纹身在雨水中发亮，"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？"
柯辰猛地转身，将她困在阳台玻璃与自己胸膛之间。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，砸在她锁骨上，冰凉刺骨。他的眼神暗得吓人，却带着阮软从未见过的痛苦。
"凭我知道黑暗有多脏。"他几乎是咬着牙说，"凭我见过最下作的手段，知道那些畜生怎么对待像你这样的..." 声音突然哽住，"老天，你甚至没被正常地吻过。"
这句话像一记耳光。阮软浑身发抖，却不是因为恐惧。某种原始的、炽热的情绪在血管里奔涌，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。
"那就教我啊。"她踮起脚尖，鼻尖几乎碰到他的，"反正你什么都会，不是吗？"
世界在这一刻静止。雨声，心跳声，远处的警笛声，全部融化成白噪音。柯辰的表情像是濒临崩溃的堤坝，下一秒就要决堤。
"最后一次机会。"他的呼吸灼热地扑在她唇上，"推开我。"
阮软闭上眼睛，轻轻贴上他的嘴角。这个触碰轻得像羽毛，却引爆了积蓄已久的火山。柯辰的克制彻底崩塌，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，一手搂住她的腰，将她完全压向自己。
这个吻一点也不像电影里演的。没有柔和的音乐，没有唯美的打光，只有暴雨、血腥味和柠檬水的酸涩。柯辰的唇比她想象的更软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。当他试探性地轻咬她的下唇时，阮软腿软得几乎站不住。
"呼吸。"他稍稍退开，拇指摩挲她发烫的脸颊，"别憋着。"
阮软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。她大口喘息，却被他再次封住嘴唇。这次吻得更深，更慢，像是要把二十多年的克制都倾注在这一刻。柯辰的手始终规规矩矩地停在她腰上，但身体的每一寸线条都在诉说着压抑的渴望。
当他的手终于试探性地抚上她后颈时，阮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。柯辰立刻停下，将额头抵着她的："够了。你已经在发抖了。"
"不是害怕。"阮软将脸埋在他湿透的胸口，听着那里剧烈的心跳，"是...太多了。"
柯辰发出一声近乎痛苦的轻笑，轻轻将她推开一些："去换件干衣服。我去冲个冷水澡。"
"柯辰。"阮软拉住他的衣角，鼓起勇气问，"为什么是我？"
暴雨在他们之间形成一道透明水帘。柯辰看着她，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："因为你是那个让我愿意放下枪的人。"
浴室水声响起时，阮软瘫坐在沙发上，手指轻触自己肿胀的嘴唇。电视机里，动物频道的解说员还在继续："...荆棘鸟在生命最绚烂的时刻歌唱，直至鲜血染红胸膛..."
她突然明白了那种飞蛾扑火般的冲动。有些爱情注定带着刺，但疼痛本身就是存在证明。
水声停止后，柯辰穿着严严实实的运动服从浴室出来，头发还在滴水。他刻意坐在离她最远的椅子上，像个恪守清规的苦行僧。
"明天李明浩会送来新证件。"他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，"我们可以换个更安全的地方。"
阮软点点头，突然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按压着腹部的伤口。
"又疼了？"她问。
"没事。"柯辰迅速放下手，"去睡吧，我守夜。"
阮软起身走向卧室，在门口突然转身："柯辰。"
"嗯？"
"那个男生...高中时想摸我的那个。"她直视他的眼睛，"我踢了他要害，让他住院两周。"
柯辰愣了一秒，随即大笑起来，笑声低沉悦耳："干得漂亮。"
卧室门关上后，阮软贴着门板滑坐在地上。隔壁传来柯辰轻轻的咳嗽声和倒水声，然后是沙发弹簧的吱呀声——他躺下了，但肯定没睡。
她摸出枕头下的那本《荆棘鸟》，翻到折角的一页。上面用荧光笔标着一句话："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深痛巨创来换取。"
窗外，暴雨渐歇。阮软将书按在胸口，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那里蓬勃的悸动。她知道今晚只是个开始，前方还有更多未知的疼痛与甜蜜。但此刻，在这个安全屋里，在仅一墙之隔的地方，她的荆棘鸟正为她收起利爪，学着用最柔软的部分拥抱她。
这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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