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衣机的轰鸣声填满了安全屋的午后。阮软独自蜷在沙发上看《荆棘鸟》，柯辰去超市买她突然想吃的杨枝甘露——这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，现在会为了一杯甜品穿越半个城市。
手机在茶几上震动。阮软以为是柯辰问她还要带什么，随手划开屏幕，却看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：
「图书馆A区7号，《追忆似水年华》夹层。你会想知道真相。——永远在你身后的人」
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阮软盯着那个句号后的空格——这是陆明川的习惯，他总在标点后多加一个空格。高中三年，她收到过无数类似格式的匿名纸条，直到毕业典礼那天，才看见教室后排那个清瘦男生匆匆收回的视线。
陆明川。年级第一，学生会主席，钢琴比赛冠军...也是那个在她被欺负后，让三个女生同时转学的"幕后推手"。阮软曾以为那只是青春期的偶然，直到大二时听说他跟踪某个学妹被退学。
手机又震了一下。这次是一张照片——17岁的阮软在图书馆看书，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。照片边缘有个模糊的镜面反光，隐约可见拍摄者的半张脸：微扬的嘴角和镜片后狂热的目光。
「你睫毛上的光，我记了七年。」
阮软的指尖开始发抖。她迅速拨通柯辰的电话，却在即将接通时挂断——他难得享受一次普通人的生活，就让他多当一会儿"只是去买甜品的男朋友"吧。
洗衣机停止运转。在突然的寂静中，阮软做了个决定。她留了张便条说去附近书店，然后戴上口罩和鸭舌帽，将柯辰给的定位手链藏在袖口里。
S大学图书馆依旧安静肃穆。A区7号是文学区，那本《追忆似水年华》放在最高层，书脊已经褪色。阮软踮脚取下时，一张照片飘落——是柯辰与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在某个实验室的合影，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。
照片背面写着：「你以为的英雄，才是真正的刽子手。」
"好久不见，阮软。"
这个声音让阮软浑身血液凝固。陆明川从书架后走出，白衬衫黑西裤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，仿佛他们只是普通校友重逢。但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，赫然是阮软高中时丢过的一枚发卡——廉价的草莓造型，早已氧化发黑。
"你..."阮软后退一步，后背抵上书架，"怎么找到我的？"
陆明川轻笑，伸手取下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："我一直知道你在哪。"他的手指在空中停顿，像是回忆某种触感，"从你转学到S大，到遇见那个所谓的'保安'。"
这个称呼里的轻蔑让阮软握紧了照片："柯辰比你想象的更了解我。"
"是吗？"陆明川突然逼近，身上古龙水的气息浓得令人窒息，"那他告诉你他参与过'白鸽计划'吗？告诉你他认识赵德昌的私人医生吗？告诉你..."他的嘴唇几乎贴上阮软的耳朵，"你母亲当年接生的女婴是怎么死的吗？"
每个问题都像一把刀。阮软猛地推开他："胡说八道！"
陆明川不慌不忙地整理袖口："A市第三医院，1999年7月15日凌晨。"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，"接生医生林小雨，助手苏文茵，监护人是特种部队上尉柯岩。而站在产房外的..."他推了推眼镜，"是赵德昌和他的私人医疗团队，包括当时还是实习医生的白大褂先生。"
阮软的耳边嗡嗡作响。这些名字和日期太过具体，不可能是编造的。照片上的柯辰表情严肃，与白大褂男人交谈的样子明显是旧识。
"为什么告诉我这些？"她强作镇定。
陆明川的眼神突然变得柔软："因为我喜欢你啊。"这个告白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，"从高一你借我橡皮那天开始。"他向前一步，"那些欺负你的人，那些觊觎你的人...我都处理干净了。"
阮软想起高三突然转学的三个女生，大一时跟踪她到宿舍楼下却莫名消失的学长...胃部一阵绞痛。
"你疯了。"她低声说。
陆明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惊人："那个柯辰才疯了！知道他在你身上装了多少监控吗？知道他为接近你策划了多久吗？"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，"只有我是纯粹的，阮软。七年了，我连你的头发丝都没碰过。"
这个扭曲的表白让阮软恶心得想吐。她奋力挣扎，却被他按在书架上。陆明川的呼吸喷在她脸上，带着薄荷糖的凉意："跟我走。我能给你安全、真相...和自由。"
"放开她。"
这个声音像冰刀划破空气。陆明川还没回头，就被一记重拳打翻在地。柯辰站在那里，手里还拎着那杯杨枝甘露，眼神却冷得像极地寒冰。
"柯..."阮软的声音哽住了。
柯辰将她护在身后，杨枝甘露塞进她手里："温的，三分糖。"然后转向爬起来的陆明川，"你有一分钟解释为什么骚扰我女朋友。"
陆明川擦着嘴角的血，竟然笑了："告诉她'白鸽计划'，柯教官。"他故意强调那个称呼，"告诉她你是怎么选中她的，就像当年选中那个女婴一样。"
柯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。阮软的心沉了下去——陆明川说的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。
"我们走。"柯辰抓起阮软的手，却被陆明川拦住。
"害怕了？"陆明川从内袋掏出一个U盘，"这里面有全部资料。阮软，你随时可以来找我。"他看向柯辰的眼神充满挑衅，"毕竟，囚禁小鸟的从来不是笼子，而是她不知道门开着。"
回安全屋的路上，柯辰异常沉默。阮软摩挲着那杯已经凉了的杨枝甘露，思绪乱如麻。照片、日期、计划名称...太多信息需要消化，但最让她心慌的是柯辰的反应——他没有否认。
"那个白鸽计划..."她终于开口。
"回家说。"柯辰打断她，眼神扫过后视镜，"我们被跟踪了。"
阮软回头，看到一辆银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。驾驶座上的陆明川对她举了举手机，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——而她的手机同时震动起来。
"别接。"柯辰厉声道，同时猛打方向盘拐入小巷。
甩掉跟踪用了二十分钟。当安全屋的门终于关上时，柯辰立刻检查了所有窗户和监控。阮软站在客厅中央，感到一阵陌生的寒意——这个曾经让她安心的地方，此刻充满未知的阴影。
"照片是真的吗？"她直接问。
柯辰的肩膀绷紧了："是。"
"那个白大褂男人..."
"赵德昌的私人医生，也是'白鸽计划'的负责人。"柯辰转身，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痛苦，"但我参与时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。"
阮软的手无意识地攥紧，塑料杯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。柯辰轻轻接过杯子，拉着她坐下：
"三年前，军方收到线报称赵德昌在进行非法基因实验。"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，"他们需要安插一个与案件无关的特工，选中了我——因为我的妹妹死于赵德昌之手，动机充分。"
窗外的树影在地板上摇曳，像无数伸向真相的手。
"我的任务是接近实验室，收集证据。"柯辰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，"直到发现他们在复制特定基因...包括耳后带痣的特征。"
阮软猛地抬头，手指下意识摸向自己耳后。
"那个女婴是第一代实验体。"柯辰的眼神变得幽深，"而你母亲...她不是偶然出现在产房的。她是军方安插的医学专家，任务是记录实验过程并保护婴儿。"
这个真相太过震撼。阮软想起母亲偶尔流露出的医学知识，想起她看到银链时的复杂表情...一切都解释得通了。
"陆明川怎么会知道这些？"
柯辰的表情阴沉下来："他父亲是当年实验室的投资人之一。"他拿出手机调出一份档案，"陆明川有严重的偏执型人格障碍，但对数字和信息的记忆力近乎恐怖。他接近你不只是出于迷恋，更是一种...收集欲。"
阮软胃部一阵绞痛。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陆明川从未真正触碰她——在他扭曲的认知里，她是一件需要保持"完美"的藏品。
"那个U盘..."
"可能是陷阱，也可能是真相。"柯辰深吸一口气，"但我需要你相信我，暂时别接触他。"
阮软看着眼前这个满身伤疤的男人，想起他每次触碰她时的小心翼翼，想起他在她噩梦醒来时的温柔哼唱...太多的真实感受无法被几张照片否定。
"我相信你。"她轻声说，"但我要知道全部真相，无论多残酷。"
柯辰的眼神柔软下来。他俯身，额头抵着她的："我保证。"这个姿势让他们呼吸交融，"但现在，我们需要换个安全屋。"
夜幕降临，他们收拾必需品准备转移。阮软在抽屉深处发现一个陌生的药瓶——没有标签，只有手写的服用说明。她刚要询问，柯辰的手机突然响起。
"李明浩？"他接起电话，表情逐渐凝重，"确定是陆家的车？...不，别打草惊蛇。"
挂断后，柯辰迅速拉上行李袋："陆明川在楼下。他从警局内部搞到了这个地址。"
阮软的心跳加速："现在怎么办？"
柯辰从衣柜暗格取出一把手枪上膛："B计划。"他递给她一个车钥匙，"地下车库的银色丰田，密码是你生日。如果十分钟后我没下来..."
"不！"阮软抓住他的手臂，"一起走。"
柯辰的眼神挣扎了一瞬，最终点头。他们从消防通道悄悄下楼，却在拐角处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——李明浩满脸是血地靠在墙上，手里攥着一个染血的U盘。
"老大...快走..."他艰难地说，"陆明川不是一个人...他们找到'夜莺'了..."
柯辰的脸色瞬间惨白。阮软这才明白"夜莺"不只是代号，而是那个送他们手链的苏教授。
"几个人？"柯辰厉声问。
"至少...六个..."李明浩咳出一口血，"有枪...说要抓活的..."
柯辰迅速做了决定。他架起李明浩，示意阮软跟上："车库不能去了。我们走东侧维修通道。"
昏暗的通道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气味。阮软紧跟着柯辰，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就在即将到达出口时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：
"我算准了你会选这条路。"
陆明川举着手枪走出来，身后是两名壮汉。他的金丝眼镜在应急灯下反着冷光，嘴角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："把阮软交出来，你可以带着伤员走。"
柯辰将阮软护在身后，声音冷静得可怕："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，小朋友？"
"知道。"陆明川推了推眼镜，"但你不会在她面前开枪。"他看向阮软，眼神突然变得狂热，"来吧，阮软。跟我走，我就告诉你母亲现在在哪。"
这句话像炸弹般爆开。阮软猛地抓住柯辰的手臂："我妈怎么了？"
"别信他。"柯辰低声道，但李明浩突然挣扎着举起U盘：
"老大...苏教授说...一定要交给阮软..."
这个动作成了导火索。陆明川突然开枪，子弹击中李明浩的肩膀。柯辰瞬间反击，两声枪响后，两名壮汉倒地哀嚎。
"阮软！"陆明川在混乱中大喊，"你母亲被绑架了！只有我知道她在哪！"
这个宣告让阮软浑身冰冷。她看向柯辰，在他眼中看到同样的震惊——他们刚刚建立的信任，在这一刻面临最残酷的考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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