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十七分，阮软写完了最后一句话。笔尖戳破信纸，在木桌上留下一个深色墨点。她将信纸折成方块，轻轻放在柯辰的枕边——他刚因为药物作用陷入昏睡，眉头还紧锁着，仿佛在梦中也在寻找她。
"忘了我吧。"她对着空气呢喃，手指悬在他脸颊上方却不敢触碰，"因为这次...我没打算活着回来。"
银色的定位手链被留在床头柜上，旁边是那对素圈对戒。阮软只带走了三样东西：母亲给她的银链，染血的U盘，以及柯辰曾经送她的那把黑曼巴折叠刀。
安全屋的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。阮软没有回头，因此没看到柯辰在昏睡中突然剧烈颤抖的手指，像是身体本能地想要抓住正在溜走的珍宝。
雨夜的街道空无一人。阮软拦了辆出租车，报出陆明川短信里的地址——西郊废弃化工厂，二十年前赵德昌第一个实验室所在地。司机从后视镜打量这个眼圈发红的年轻女孩：
"小姑娘，那地方现在..."
"开快点。"阮软打断他，将两张百元钞票塞进防护栏，"不用找零。"
车窗上的雨痕扭曲了城市灯光。阮软摩挲着银链上的日期数字，想起柯辰说过的每一句承诺。她多希望自己能相信那些话，相信他会救出母亲并全身而退。但李明浩濒死的面容和"夜莺"苏教授的失踪，都在提醒她代价会有多惨重。
化工厂的铁门半开着，像一张咧开的嘴。阮软深吸一口气，按下手机发送键——这是给陆明川的确认信号。五秒钟后，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：
"他居然真让你一个人来。"陆明川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愉悦，"看来柯辰也没那么在乎你。"
白炽灯突然亮起，刺得阮软眯起眼。她这才看清陆明川身后的景象——母亲被绑在椅子上，嘴上贴着胶带，但眼神依然清醒锐利。而在角落的笼子里，蜷缩着一个银发凌乱的老妇人，正是失踪的苏教授。
"妈！"阮软冲上前，却被陆明川拦住。
"先谈条件。"他推了推金丝眼镜，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亢奋的光，"第一，留下所有通讯设备；第二，喝下这个。"他拿出一个小瓶子，里面是淡蓝色液体，"放心，只是让你暂时无法反抗的肌肉松弛剂。"
阮软看向母亲。李雯疯狂摇头，泪水从眼角滑落。这个画面击碎了阮软最后的犹豫。她掏出手机和折叠刀扔在地上，接过瓶子一饮而尽。
液体像冰线滑入喉咙。几乎立刻，她的四肢开始发沉，视线模糊起来。陆明川满意地接住她瘫软的身体，手指在她脸颊流连：
"完美。现在履行第三个条件..."他的嘴唇贴近她耳垂，"吻我。"
这个要求比耳光更令人作呕。阮软用尽残余力气别开脸："先放人。"
"讨价还价？"陆明川轻笑，突然拽着她的头发转向角落，"看看那是谁？"
阴影中，柯辰被铁链锁在管道上，双眼紧闭，嘴角有血迹。阮软的心脏几乎停跳——他明明应该在安全屋昏睡！
"你以为那点安眠药能放倒一个特种兵？"陆明川在她耳边低语，"他从你出门就跟来了。"语气突然转冷，"可惜太冲动，中了陷阱。"
阮软的泪水夺眶而出。药效让她的挣扎如同慢动作，连声音都细若蚊呐："柯...辰..."
仿佛听到呼唤，柯辰猛地抬头。他的眼神从混沌迅速转为清明，在看到阮软的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杀意："陆明川！你敢碰她——"
铁链哗啦作响。陆明川却将阮软搂得更紧，示威般在她太阳穴落下一吻："我不仅敢碰，还要带走她。"他看向李雯，"放人可以，但您得先完成当年中断的实验，李教授。"
这个称呼让李雯浑身一震。陆明川继续道："1999年7月15日，您接生的女婴是基因编辑产物，而阮软..."他的手指划过阮软的银链，"是唯一的成功备份。"
太多的信息在阮软脑中炸开。她看向母亲，后者眼中的痛苦证实了这个荒谬的真相。
"为什么...是我？"她艰难地问。
"因为你耳后的痣。"陆明川痴迷地抚摸那个位置，"那是基因标记。赵德昌找了二十年，却不知道林小雨把'作品'藏在了自己女儿身上。"
柯辰突然暴起，铁链深深勒进他的手腕："阮软，别听他的！那只是个胎记！"
陆明川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支针剂："那就让李教授亲自验证。"他将针头抵在阮软颈间，"抽一管血，如果是普通人类DNA，我立刻放所有人走。"
李雯突然剧烈挣扎起来，发出闷闷的呜咽。阮软明白了——母亲在警告她。那管血一旦被获取，等待她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。
"不..."她试图反抗，但药效让她的抵抗如同儿戏。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，一声枪响震碎了玻璃！
陆明川的肩膀爆出血花。阮软跌倒在地，看到李明浩浑身绷带地站在门口，手中的枪还在冒烟。
"抱歉...来晚了..."他咳着血说。
混乱中，柯辰挣脱铁链冲向她。与此同时，陆明川的手下从四面八方涌出。枪声、喊叫声、金属碰撞声混作一团。阮软艰难地爬向母亲，却被人从后面抱住——
"别动。"陆明川的气息喷在她耳畔，带着血腥味，"游戏才刚刚开始。"
他拖着阮软退向暗门。柯辰被三个壮汉缠住，眼中是濒临疯狂的恐惧："阮软！"
这声呼喊撕裂了阮软的心脏。她看着柯辰浴血奋战的身影，看着母亲绝望的眼神，看着奄奄一息的李明浩...突然摸到了藏在靴筒里的备用刀片——柯辰教过她永远要留一手。
刀片划过陆明川的手腕，深可见骨。他惨叫松手，阮软趁机挣脱，却被他一脚踹中腹部。剧痛中，她看到陆明川举起枪对准了柯辰的后心。
身体先于思维行动。阮软扑了上去，子弹擦着她的肩膀射入墙壁。陆明川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扭曲的兴奋：
"你为他挡枪？"他拽起她的头发，"那我偏要你看着他死！"
第二枪瞄准的是柯辰的头部。阮软不知哪来的力气，猛地撞向陆明川持枪的手。枪声与玻璃碎裂声同时响起，子弹偏离轨道击中了天花板灯具。
骤然的黑暗中，一只有力的手臂搂住阮软的腰。熟悉的雪松气息包围了她——是柯辰。他带着她翻滚到掩体后，声音因紧张而嘶哑：
"伤哪了？"
阮软摇头，却发现肩膀湿了一片。药效和失血让她意识开始模糊。最后的画面是柯辰将她交给李明浩，然后转身迎向陆明川的身影。
"带她们走。"这是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。
醒来时，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。阮软睁开眼，看到母亲疲惫却安然的面容。
"他呢？"她哑声问。
李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："在处理后续。"这个含糊的回答让阮软挣扎着要起身，却被母亲按住，"别急，有人要见你。"
门开了，走进来的不是柯辰，而是坐着轮椅的苏教授。老人银发间缠着绷带，但眼神依然锐利：
"丫头，看这个。"她递过平板电脑。
屏幕上是一段监控录像——废弃化工厂的地下室，陆明川被拷在管道上，而柯辰正将一管淡蓝色液体注入他的静脉。
"这是...？"
"逆转录病毒。"苏教授冷笑，"能让他全身肌肉逐渐萎缩，却保持清醒意识的'好东西'。柯小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"
这个残忍的报复让阮软心头一震。但更让她震惊的是接下来的画面——柯辰对着摄像头说了什么，然后掏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！
"他在干什么？！"阮软尖叫起来。
苏教授按住她："看下去。"
录像继续播放。就在柯辰即将扣动扳机时，李明浩冲进来拦住了他。两人激烈争执后，柯辰颓然放下枪，跪地痛哭。
"那是'白鸽计划'的终极指令。"苏教授关闭视频，"任务失败时，特工必须自裁以防泄密。柯小子以为自己没能保护你，触发了条件反射。"
阮软的泪水打湿了病号服。她终于明白柯辰背负着什么——不仅是对她的爱，还有刻进骨髓的军人天职。
"他现在在哪？"
"在解决最后一个麻烦。"苏教授意味深长地说，"关于你的...特殊基因。"
这个提醒让阮软摸向耳后的痣。母亲突然握住她的手：
"只是个胎记，宝贝。"李雯的声音带着二十年未释的重负，"当年我确实参与了基因实验，但你是百分百自然诞生的奇迹。"她亲吻阮软的指尖，"柯岩——柯辰的叔叔——用生命保护了这个真相。"
门再次打开。这次走进来的是满身硝烟味的柯辰，左臂缠着新绷带，脸上还带着血迹。看到醒着的阮软，他僵在门口，像是害怕这是个幻觉。
"你的信..."他的声音哽了一下，"我烧了。"
阮软伸出颤抖的手："过来。"
柯辰大步走到床前，却在即将触碰她时停住，像是担心自己满身血腥会玷污她。阮软不管不顾地抓住他的衣领，将他拉向自己：
"不许再丢下我。"她贴着他的嘴唇说，"这是命令。"
这个带着药水味的吻咸涩而真实。柯辰的手臂终于环住她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。在母亲和苏教授的注视下，他们额头相抵，呼吸交融。
"欢迎回家，女朋友。"柯辰轻声说。
窗外，暴风雨终于停了。一缕阳光穿透云层，照在床头的银链上——19990715，这个曾经代表悲剧的数字，如今成了新生的起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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