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点敲打着窗户，将周日午后困在一种慵懒的节奏里。阮软蜷在沙发一角，膝盖上摊着本相册——那是柯辰今早从储物箱深处挖出来的，封面落了一层薄灰。
"这张是你几岁？"她指着泛黄照片里穿军装的小男孩。镜头前的孩子站得笔直，嘴角却忍不住上扬，怀里抱着一只黑白花的猫。
柯辰从厨房端来热可可，杯沿缀着一朵奶油小花："十二，刚入少年军校。"他坐下时沙发凹陷，温热的胸膛贴上阮软的后背，"星星那时候才三个月大。"
阮软小口啜饮热可可，奶油沾在鼻尖。柯辰自然地伸手擦掉，指尖在她皮肤上多停留了半秒。过去三周的同居生活，这些小小的亲密已经成了习惯，像呼吸一样自然。
"为什么选择军校？"她翻到下一页，照片里的少年又长高了些，但眼神已经变得沉稳。
柯辰的手臂环过她的腰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："我父亲是军人，祖父也是。"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，"家族传统。"
但阮软听出了弦外之音。她转身面对他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他左臂的黑曼巴纹身："还有别的原因，对吗？"
雨声填补了沉默。柯辰的目光落在窗外某处，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什么。阮软耐心等待，数着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细小阴影。
"我妹妹十岁那年被绑架。"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，"绑匪是父亲打击的贩毒集团残余。他们...当着我的面..."
阮软握紧了他的手。那些血腥细节不必说出口，她能从柯辰绷紧的下颌线想象出当时的惨烈。黑曼巴纹身的意义突然清晰起来——那不是装饰，而是永恒的复仇誓言。
"后来呢？"她轻声问。
"父亲崩溃了，酗酒，在一次任务中失误牺牲。"柯辰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相册边缘，"我被叔叔柯岩收养，就是...你知道的那个柯岩。"
阮软想起母亲珍藏的那张军装照片——英俊的男人抱着婴儿，眼神温柔坚毅。她突然明白了柯辰对"守护"的执念从何而来。
"叔叔教我射击、格斗，也教我法律和道德。"柯辰的嘴角微微上扬，"他说愤怒需要方向，否则会烧毁自己。"
照片翻到军旅时期。二十出头的柯辰站在一群士兵中间，肩章显示他已经是个小队长。但阮软的注意力被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吸引——穿白大褂的男人，金丝眼镜反着光。
"那是...？"
柯辰的身体明显绷紧了："白鸽计划的负责人，周医生。"他迅速翻过这一页，"下一个任务在缅甸，我们小队..."
阮软按住他的手："不用跳过。"她直视他的眼睛，"我想知道全部的你，包括那些黑暗的部分。"
雨声渐密，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轨迹。柯辰深吸一口气，开始讲述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任务——如何被选中潜入基因实验基地，如何发现那些耳后有痣的孩子被当作实验品，又如何与叔叔柯岩里应外合摧毁实验室。
"但我没救出所有孩子。"他的声音哽了一下，"有个七岁女孩...她拉着我的手叫哥哥...我们被火力压制..."
阮软将热可可放到一边，整个人钻进他怀里。柯辰的手臂本能地收紧，像是害怕她也会消失。
"那不是你的错。"她贴着他的胸口说。
"理智知道，但这里..."柯辰指着心口，"永远记得她手的温度。"
相册最后几页是空的，仿佛人生在这里戛然而止。阮软明白，接下来的故事就是血腥、复仇和"暗夜"的崛起——那些他还没准备好完全展示的伤痕。
"轮到你了。"柯辰突然合上相册，"高中那个变态老师，叫什么名字？"
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阮软僵住了。她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那个老师的全名，连母亲都不知道细节。
"你怎么..."
"你梦里说过。"柯辰的眼神变得危险而冷静，"王德海，S市三中化学老师，2014年调往A市实验中学，现年48岁。"
阮软的呼吸凝滞了。这些信息太过具体，明显经过详细调查。
"你...找过他？"
柯辰的表情就是答案。阮软突然想起两个月前的一则新闻——某中学教师在家中被不明人士袭击，双腿粉碎性骨折，生殖器严重受损。报道说受害者声称袭击者戴着黑曼巴蛇面具。
"柯辰！"她倒吸一口冷气。
"不是我。"他平静地说，"但我确实计划过。"手指轻抚她的脸颊，"直到遇见你，才发现有些复仇不值得脏了手。"
这句话里的暗示让阮软心脏狂跳。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王老师会在采访中反复说"黑曼巴饶了我"——柯辰一定用某种方式让他经历了比肉体痛苦更可怕的恐惧。
"不值得？"她轻声问。
柯辰捧起她的脸，拇指擦过她眼下并不存在的泪水："因为你让我看到了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。"他的额头抵上她的，"比如怎么煎出完整的荷包蛋。"
这个拙劣的玩笑让阮软笑出声，笑到眼眶湿润。她掐了掐他的腰："正经不过三秒。"
雨停了，阳光突然穿透云层。柯辰将她扑倒在沙发上，鼻尖蹭着她的："现在想听什么故事？关于我怎么学会接吻的？"
"你有过前女友？"阮软眯起眼睛。
"吃醋了？"柯辰得意地挑眉，却在她认真起来的表情下迅速投降，"军校毕业那天，喝多了，和队友撞到牙齿。"
这个毫无浪漫色彩的答案取悦了阮软。她勾住他的脖子，给了他一个带着可可香气的吻："以后只有我能撞你牙齿。"
他们就这样在沙发上消磨了整个下午，从童年糗事讲到青春期的荒唐。柯辰说起第一次跳伞时吐在教官头上，阮软分享她如何在文学社朗诵自己写的中二爱情诗。那些普通人的成长片段，对柯辰而言却是奢侈的回忆。
傍晚时分，门铃突然响起。柯辰瞬间进入警戒状态，将阮软护在身后——过去的阴影从未真正远离。
"快递！"门外喊道。
放松下来的柯辰取回一个扁平的包裹，寄件人署名"夜莺"。拆开后是一张修复过的老照片：年轻的柯岩抱着两个小孩站在军营门口，男孩明显是年幼的柯辰，而女孩...耳后有颗明显的痣。
"沉星..."柯辰的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阮软注意到照片边缘还有一行小字：「基因样本已销毁，最后一个备份在你那里。保护好她。——S」
"这是什么意思？"她困惑地问。
柯辰迅速将照片翻面，但阮软已经看到了。她的心跳加速——难道那些基因实验的传言真的有根据？
"阮软。"柯辰握住她的肩膀，"看着我。无论周医生做过什么，你都是百分百自然诞生的奇迹。这个'备份'只是..."
"我知道。"阮软打断他，手指抚上他紧锁的眉头，"我不在乎那些科学解释。"她指向照片中的小女孩，"沉星很漂亮，像你。"
柯辰的眉头舒展了。他将照片放进钱包，然后做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——单膝跪地，捧起阮软的手：
"阮软小姐，愿意和我这个满身伤疤的前特种兵、前黑帮老大、现保安队长，一起养猫、抢遥控器、活到九十岁吗？"
这不是求婚，却比任何正式誓言都动人。阮软扑进他怀里，两人跌坐在地毯上，惊醒了打盹的星星。
"愿意！"她在他耳边喊，然后小声补充，"不过九十岁太老了，八十九岁就行。"
柯辰大笑，抱起她转了个圈。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，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，融合成一个完整的形状。星星不满地喵了一声，跳上沙发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两个吵闹的人类，尾巴优雅地摆动。
晚餐是外卖披萨——柯辰坚持要庆祝"八十九岁约定"。阮软偷拍他吃披萨时沾到芝士的傻样，被他抓到后两人在沙发上闹作一团，差点打翻可乐。
"对了。"闹够了之后，柯辰突然正经起来，"下周我要去趟A市，处理些...遗留问题。"
阮软立刻明白他指的是什么——那些基因实验的残余势力，可能还包括陆明川的父亲。她握住他的手："带我一起。"
"不行。"柯辰斩钉截铁。
"我不是瓷娃娃。"阮软直视他的眼睛，"而且你说过，我们要一起面对一切。"
柯辰的挣扎写在脸上。最终他叹了口气："只在外围接应，绝对不涉险。"
"成交！"阮软飞快地亲了他一下，防止他反悔，"现在告诉我行动计划。"
柯辰无奈地摇头，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："首先，我们需要..."
他的话被星星突然跳上餐桌打断。猫咪骄傲地踩过披萨盒，留下几个油乎乎的爪印。两人同时叫出声，手忙脚乱地抢救晚餐，之前的沉重话题被暂时搁置。
夜深时，阮软被雷声惊醒。她下意识往身旁摸去，却只碰到冰凉的床单。起身寻找，发现柯辰站在阳台上，背影融在雨夜中如同一尊雕塑。
她悄悄走近，听到他正在低声说话："...目标确认，72小时后行动。确保阮软和她母亲的安全是首要任务..."
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，柯辰的肩膀微微放松："我知道风险。但她值得一个彻底干净的未来。"
阮软退回卧室，心跳如鼓。她突然明白了柯辰这段时间的温柔纵容——他在准备一场可能回不来的行动。那个"八十九岁约定"不是玩笑，而是他最深的恐惧与期盼。
当柯辰轻手轻脚回到床上时，阮软假装熟睡，却在他呼吸平稳后悄悄握住他的手。月光下，他们的素圈对戒泛着微光，像黑暗中的小小灯塔。
无论前方有什么，这一次，她绝不会让他独自面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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