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薄纱窗帘，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阮软醒来时，发现身旁的位置空着，床单上残留的体温表明柯辰刚离开不久。她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，循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来到阳台。
柯辰背对着她站在晨光中，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。他没穿上衣，后背的鞭痕和弹疤在阳光下如同浮雕，左臂的黑曼巴纹身随着肌肉起伏。这个画面让阮软屏住呼吸——她从未见过他抽烟，更没见过他如此毫无防备的样子。
烟灰缸里已经躺着三个烟头。柯辰深吸一口，缓缓吐出烟圈，肩膀的线条紧绷得像拉满的弓。阮软突然意识到，这不是普通的清晨闲适，而是一场私人战役。
"什么时候开始的？"她轻声问。
柯辰的肩膀猛地一颤，烟灰抖落在手背上。他没有回头，只是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："十六岁。"
阮软走到他身边，发现阳台栏杆上放着一个银色打火机，表面刻着"K.Y 1999"——柯岩的遗物。烟盒是普通的万宝路，但里面只剩两支。
"毒瘾？"她直接问出口，手指轻触他紧绷的手臂。
柯辰终于转头看她，眼下有明显的青黑："戒了。"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，"但有时候...特别是下雨天..."
他没说完，但阮软懂了。昨晚的暴雨持续到凌晨，而她睡得太沉，没发现枕边人辗转反侧的煎熬。
"为什么不说？"她接过他手中的烟盒，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指节。
柯辰扯了扯嘴角，那笑容比哭还难看："习惯了。"他望向远处的高楼，"小时候父亲说，男子汉的痛要咽在肚子里。"
这个回答像把钝刀扎进阮软心口。她想起自己每次感冒发烧，母亲都会整夜守在床边；而十六岁的柯辰，却在失去妹妹后又失去父亲，独自在少年军校咬着毛巾对抗戒断反应。
"现在呢？"她将烟盒放进自己睡衣口袋，"还难受吗？"
柯辰摇头，伸手将她搂进怀里。阮软贴着他赤裸的胸膛，听到里面平稳有力的心跳。他身上有烟草和薄荷沐浴露的味道，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苦涩——那是独属于他的，黑暗岁月的气息。
"有你在就好。"他的下巴蹭过她发顶，"比任何药都管用。"
阳光渐渐变得灼热。阮软拉着柯辰回到室内，从药箱里翻出维生素软糖——她上次发现柯辰盯着便利店货架的眼神后买的替代品。
"张嘴。"她命令道。
柯辰挑眉，但还是乖乖照做。阮软将橙子味的软糖塞进他嘴里，指尖故意蹭过他的嘴唇。这个幼稚的举动换来一个深吻，橙子的甜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。
"以后想抽烟就吃糖。"阮软气喘吁吁地退开，"或者...找我。"
柯辰的眼神暗了下来。他抚上她的后颈，拇指摩挲着那块敏感的皮肤："你确定？这个方法可能...更上瘾。"
阮软红着脸拍开他的手，却被他拦腰抱起扔回床上。晨间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，在他们交缠的身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午饭后，阮软在书房发现了一个上锁的金属盒。她本不想窥探，但盒子上的刻痕吸引了她的注意——无数道划痕组成一个日历，有些日子被深深凿刻，旁边标注着"D+数字"。
"戒断记录。"柯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。他接过盒子，指纹解锁后打开，"每天划一道，数字代表呕吐次数。"
盒子里没有阮软想象的毒品或武器，只有一支儿童牙刷、一张泛黄的拍立得照片（上面是年幼的柯辰和一个小女孩在吹生日蜡烛），以及一枚陆军勋章。
"沉星的牙刷。"柯辰轻声解释，"最难熬的时候...就咬着这个。"
这个细节击穿了阮软的心防。她想起自己珍藏的母亲发卡，突然理解了这些看似普通的物品对孤独求生者的意义。
"这个呢？"她小心触碰那枚勋章。
"第一次成功戒断后，叔叔给的。"柯辰的嘴角微微上扬，"他说这比任何军功章都值得骄傲。"
阮软突然抱住他，脸埋在他胸口。柯辰愣了一下，随后温柔地环住她："都过去了。"
"我知道。"她的声音闷在他衣服里，"就是...心疼。"
柯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。这个简单的词似乎比任何枪林弹雨都更难抵挡。他低头吻她的发顶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易碎品。
下午他们带星星去宠物医院做例行检查。柯辰在等候区和一只金毛犬的主人聊得火热——这个曾经生人勿近的男人，现在居然会笑着谈论宠物零食的选择。阮软偷偷拍下这一幕，设成手机壁纸。
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甜品店，阮软突然拉住柯辰："我想吃提拉米苏。"
柯辰皱眉："咖啡因对你..."
"是你想吃。"阮软纠正道，"从我们路过开始，你已经看了橱窗三次。"
柯辰的耳根红了。他确实有个不为人知的甜食癖好，尤其是在戒断反应蠢动时。最终他们买了两个提拉米苏，坐在公园长椅上分享。柯辰吃相优雅，但速度惊人，阮软不得不把自己的那份也推给他。
"慢点，没人抢。"她笑着擦掉他嘴角的奶油。
柯辰抓住她的手腕，眼神突然变得认真："阮软，如果...我是说如果，我又开始抽烟..."
"那我就每天给你做提拉米苏。"阮软打断他，"直到你甜到不想碰烟为止。"
这个毫无逻辑的威胁让柯辰笑出声。他倾身向前，额头抵着她的："这么狠？"
"更狠的还有。"阮软戳了戳他的胸口，"比如告诉星星你偷吃它的猫饼干。"
夕阳西下，他们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拉得很长。柯辰突然停下脚步，将阮软拉到面前：
"谢谢你。"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，"为了一切。"
阮软知道他不只是感谢今天的陪伴，更是感谢她接纳那些黑暗的过去。她踮起脚尖，给了他一个奶油味的吻："不客气，男朋友。"
夜幕降临时，柯辰的手机收到加密信息。阮软注意到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峻，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已经不存在的烟盒。
"任务？"她问。
柯辰点头，迅速回复后放下手机："李明浩发现了陆明川的踪迹。"他犹豫了一下，"明天我要去趟A市。"
阮软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上次柯辰单独行动，回来时带着腹部的刀伤和满身血迹。
"多久？"
"三天。"柯辰拉过她的手，轻轻捏了捏，"这次只是监视，不会正面冲突。"
阮软想说跟他一起去，但知道这只会让他分心。她转而走向厨房："那我给你做些点心带上。"
柯辰从后面抱住她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："不用这么..."
"我母亲说过，"阮软打断他，声音轻柔却坚定，"爱一个人的方式，就是让他带着你的味道上路。"
柯辰的手臂收紧了些。他没有告诉阮软，在那些最黑暗的时刻，正是记忆中母亲做的点心味道，让他没有彻底堕入深渊。而现在，这个女孩要用同样的方式，为他照亮前路。
深夜，阮软被雷声惊醒。窗外暴雨如注，而身旁的柯辰浑身紧绷，额头布满冷汗。她立刻打开床头灯，发现他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，已经渗出血丝。
"柯辰！"她轻拍他的脸，"醒醒！"
柯辰猛地睁眼，瞳孔在黑暗中扩大。他条件反射地摸向枕下（那里藏着一把匕首），直到看清阮软担忧的脸才放松下来。
"抱歉..."他抹了把脸，声音嘶哑，"做噩梦了。"
阮软打开床头柜，拿出那盒维生素软糖："给。"
柯辰摇头，突然将她拉进怀里。他的心跳快得吓人，体温也比平时高。
"抱一会儿就好。"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，"你比糖管用。"
阮软安静地任他抱着，手指轻抚他汗湿的后背。那些伤疤在指尖下起伏，每一道都是一个她未曾参与的故事。雨声渐大时，柯辰突然开口：
"第一次吸毒是在金三角。"他的声音很轻，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，"任务失败，被俘三天。他们给我注射海洛因，说是止痛..."
阮软屏住呼吸。这是柯辰第一次主动提及那段最黑暗的经历。
"后来呢？"她轻声问。
"后来我杀了看守逃出来，但毒瘾留下了。"柯辰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她的睡衣纽扣，"戒断时像千万只蚂蚁在骨头里爬...有次差点跳楼。"
阮软将他搂得更紧，仿佛这样就能穿越时空抱住那个绝望的少年。
"是叔叔救了我。"柯辰继续说，"他把我绑在床上两周，每天只给水和粥。"短促的笑声，"那之后，我再看见针头就会吐。"
这个下意识的坦白让两人都愣住了。柯辰很少提及自己的弱点，更别说如此具体的恐惧。阮软抬头吻了吻他的下巴：
"明天我去买些一次性注射器。"
柯辰困惑地皱眉。
"脱敏治疗。"阮软认真地说，"装满葡萄糖，每天在你面前晃一晃..."
这个荒谬的建议换来一个深吻。柯辰将她压回床上，眼中闪烁着危险又温柔的光："你真是...最甜蜜的折磨。"
窗外的暴雨仍在继续，但床上的两人已经找到了避风港。阮软知道，明天的离别只是暂时的，而今晚的坦诚，则是比任何誓言都珍贵的礼物。
在柯辰平稳的呼吸声中，她轻轻吻了吻他左臂的黑曼巴纹身——那不仅是复仇的象征，更是一个幸存者的勋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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