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复期的午后,阮软在阳台上晒太阳。右臂的伤口已经拆线,留下一条粉色的疤痕,像道迷你闪电。柯辰坚持在家办公,此刻正在书房开视频会议,低沉的声音隐约传来。
门铃响起时,星星先炸了毛。阮软从猫眼望去,瞬间血液凝固——陆明川站在门外,手里没有武器,只有一束白色满天星,和她高中时最喜欢的那种包装纸。
"我知道你在看。"他对着猫眼微笑,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沉闷,"我只说几句话,说完就走。"
阮软该叫柯辰的,可某种诡异的好奇心驱使她开了条门缝,安全链仍挂着。陆明川看起来糟透了——昂贵西装皱巴巴的,眼睛布满血丝,嘴角还有未愈的淤青。那个永远精致优雅的陆少爷,此刻像个落魄的流浪诗人。
"五分钟。"她紧握手机,拇指悬在柯辰的紧急拨号键上。
陆明川竟真的后退半步,将花束放在门口地毯上:"我是来道歉的。"
这句话荒谬得让阮软想笑。她曾亲眼见过这个"道歉"的人把同学打进ICU,就因为对方不小心碰了她的橡皮。
"你雇的人差点杀了我。"
"不是杀你。"陆明川眼神突然狂热,"是杀他。"他指向书房方向,"我只是...没算准你会扑过去。"
这个回答让阮软胃部绞痛。她想起飞溅的玻璃碎片,柯辰暴怒的吼声,医院消毒水的味道...全都因为这个人的偏执。
"七年。"陆明川突然蹲下,与她平视,"从高一到你现在,我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头。"他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,"那些欺负你的人,我都处理干净了,是不是?"
阮软想起转学前莫名退学的几个男生,想起总对她言语骚扰的数学老师突然被举报性侵...原来这些年,她一直活在这个人编织的无形保护网里。
"那不是保护,是监视。"她咬牙道。
陆明川竟点头承认:"是,我变态。"他苦笑,"可我舍不得碰你...就像舍不得碰博物馆的名画。"手指虚空中描摹她脸庞轮廓,"你笑起来有酒窝,左边比右边深0.3毫米..."
这种病态的精确让阮软毛骨悚然。她正要关门,陆明川突然掏出一个U盘塞进门缝:
"我的赎罪。"
U盘上贴着小标签:【给12岁的软软】。那是她刚认识陆明川的年纪。
"里面有什么?"她警惕地问。
"所有。"陆明川起身后退,"我收集的关于你的一切,原件都在这里了。"他指了指太阳穴,"备份...我会尽量删除。"
这个举动太过意外,阮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。陆明川整理了下皱巴巴的西装,突然九十度鞠躬:
"对不起,用错误的方式喜欢了你七年。"
他转身走向电梯时,阮软鬼使神差地喊住他:"为什么是满天星?"
陆明川没回头:"高二运动会,你跑800米摔倒了。校医给你包扎时,手里拿的就是这种花。"电梯门开了,"那天起,我查了所有花语...才知道它代表'纯洁的心'。"
电梯门关闭的瞬间,阮软看见他抬手抹了把脸。
关上门,她盯着地上的花束和U盘,像在看两颗定时炸弹。柯辰的脚步声从书房方向逼近——他肯定从监控看见了这一切。
"别碰。"柯辰戴着战术手套捡起U盘,眼神阴鸷,"可能有毒。"
阮软却拿起那束满天星,从中抖落一张小卡片:【你婚礼那天,我去了小时候常带你吃的糖水铺。老板问"那个爱笑的小姑娘呢?"...我答不上来。】
柯辰夺过卡片检查,确认无毒后表情复杂:"他疯了。"
"不。"阮软轻声说,"他只是...爱错了方式。"
这个认知让她心脏发紧。陆明川的"喜欢"确实扭曲,却也真实得可怕——七年不碰她,却也不让任何人碰;收集她的一切,却从不越界打扰;甚至最后这份"赎罪",都选了她最初的模样作为标签...
柯辰将U盘插入隔离电脑,屏幕上跳出无数文件夹:【运动会】【毕业照】【图书馆睡着系列】...每个都以日期命名,最早追溯到七年前。最后一个文件夹叫【对不起】,里面只有一段音频。
点击播放后,陆明川疲惫的声音响起:
"软软,如果你听到这个,说明我终于学会放手了。U盘里所有内容已经永久删除,包括那些...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东西。对了,告诉你母亲,'衣柜里的东西'我已经处理干净了,她可以安心。"
音频到此戛然而止。阮软与柯辰面面相觑——"衣柜里的东西"显然不是指衣服。
"你母亲知道陆明川?"柯辰敏锐地问。
阮软摇头。她记忆中的母亲从未提过这个人,除了...
"等等。"她突然想起转学前夜,母亲深夜接了个电话后脸色大变,第二天就带着她离开了A市。当时她以为是父亲酗酒闹事的缘故。
柯辰已经拨通张铭的电话:"查陆明川和阮软母亲的关系。"挂断后,他盯着那束满天星,"花给我。"
他仔细拆解花束,在包装纸夹层找到张微型存储卡。插入电脑后,画面显示是段老旧监控视频——12岁的阮软被几个男生堵在器材室,校服被扯得乱七八糟。门突然被踹开,15岁的陆明川拎着铁棍走进来...
视频到这里突然跳转,变成陆明川的自拍镜头。他坐在昏暗房间里,面前摊满照片:
"看,软软,我留了备份。"他神经质地笑着,手指抚过那些明显是偷拍的照片,"你转学后,我每周都去S市看你。图书馆,食堂,甚至你租的房子对面..."声音突然哽咽,"我他妈真是个变态,是不是?"
镜头剧烈晃动,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。再稳定时,陆明川嘴角流血,却还在笑:
"但你要相信,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伤害你。那个杀手...真的是冲柯辰去的。"他凑近镜头,瞳孔扩张得吓人,"不过现在无所谓了。陆家完了,我也该走了。最后送你份礼物——"
画面切换成一串银行账户信息,余额后面跟着令人眩晕的零。
"我的全部财产。"陆明川的声音变成画外音,"密码是你第一次对我说'滚开'的日期...你肯定不记得了,是2013年4月12日。"
视频结束。阮软浑身发抖,那个日期她确实不记得,但2013年正是她初遇陆明川的年份。
柯辰合上电脑,脸色阴沉如水:"他在交代后事。"
这句话像冰水浇在阮软头上。她该恨陆明川的,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15岁少年拿着铁棍冲进器材室的画面——那时的他,确实救了她。
"要报警吗?"她小声问。
柯辰摇头:"张铭会处理。"他捧起她的脸,"别内疚,这不是你的错。"
但阮软还是哭了。为那个扭曲却真实的七年,为那些被错误表达的感情,也为12岁时那个还没被执念腐蚀的少年。柯辰默默擦掉她的眼泪,将U盘和存储卡放进粉碎机。
满天星被插进花瓶,摆在阳光最好的位置。柯辰破天荒没有反对,只是从背后环住她,下巴搁在她发顶:
"他有一句话说对了。"
"什么?"
"你笑起来左边酒窝更深。"柯辰轻吻她伤疤,"0.3毫米。"
这个发现让阮软又哭又笑。她转身埋进柯辰怀里,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。有些爱是占有,有些爱是放手,而最幸运的爱,是当你回头时,那个人永远张开双臂等着你。
傍晚,张铭发来消息:【陆明川在边境线自首,交代了陆家所有犯罪证据。要求只有一个——别让阮软看到新闻。】
阮软删掉了信息。窗外,夕阳给满天星镀上金边,像是给那段扭曲的青春画上了一个温柔的句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