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弃教堂的彩绘玻璃将月光割裂成血色碎片。柯辰单膝跪在受洗池前，水面倒映着他扭曲的面容——三天没刮的胡茬，充血的眼睛，还有那个被刻意隐藏已久的黑曼巴纹身，此刻完全暴露在空气中。
"考虑清楚了？"阴影中的男人递来一部老式手机，"拨通这个号码，你就再也不是'柯辰'了。"
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：【K】。这是他的过去，是黑曼巴的专属联络线，已经沉寂了整整一年。
柯辰的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，恍惚间听见阮软的声音——
"我喜欢你刮胡子的样子。"某个清晨，她趴在洗手台边看他，指尖沾着剃须泡沫点在他鼻尖，"像个普通上班族。"
水花突然溅起。受洗池的倒影里浮现出另一个画面：阮软被绑在铁椅上，监控画面显示她正对着摄像头无声地说着什么。唇语专家破解的结果是：【别回来】。
手机突然被攥紧。柯辰按下拨号键的瞬间，彩色玻璃轰然碎裂——不是枪击，而是远处炸开的烟花。今天似乎是某个节日，城市另一端的人们正在庆祝。
"是我。"柯辰的声音像砂纸摩擦，"启动'蛇蜕'计划。"
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，随即传来键盘敲击声："验证码。"
柯辰闭上眼："黑曼巴永不冬眠。"
这句话像把钥匙，打开了某个潘多拉魔盒。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，越来越近，却在某个路口突然转向。柯辰知道，这是他旧部开始行动的信号——干扰警方监控，清除电子痕迹，为他的"回归"铺路。
阴影中的男人递来一个金属箱。箱内整齐摆放着柯辰曾经的身份：黑市定制的1911手枪，淬毒的匕首，十几个国家的假护照，以及一部加密卫星电话。
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15岁的沈星辰站在游乐园门口，穿着白色连衣裙，笑得天真无邪。照片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：【哥哥，下次还要来！】
柯辰的指腹摩挲过妹妹的笑脸。当年他没能保护好她，现在绝不能让历史重演。
"第一站？"阴影中的男人问。
"老地方。"柯辰装上弹匣，咔嚓一声上膛，"去见见我们的'蝴蝶'。"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前往目的地的路上，柯辰想起阮软第一次发现他纹身时的情景——
那是他们逃亡的第三个月，廉价旅馆的热水器坏了。阮软撞见他赤膊擦身，黑曼巴纹身在蒸汽中狰狞可怖。他以为她会害怕，却听见一声惊叹："好漂亮！"
"漂亮？"柯辰当时难以置信，"这是黑帮标记。"
阮软却伸手虚抚过那纹身："可它保护了你，不是吗？"她的指尖悬在那些伤疤上方，"就像这些伤痕...都是你活下来的证明。"
后来在S市安定下来，有次缠绵后她突然说："我希望你做正常人。"汗湿的发丝贴在他胸口，"守法，安稳...我知道你是为妹妹复仇才走上那条路，但这么多年了..."她仰起脸，月光下的眼睛亮得惊人，"至少为了我，试试好吗？"
柯辰当时没有回答，只是更用力地抱紧她。现在想来，那个拥抱就是他的承诺——一个正在努力兑现，却在此刻被迫撕毁的承诺。
"到了。"司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
车停在城郊一栋别墅前。这里表面是某外企高管住宅，实则是"蓝眼泪"的研发中心。柯辰整了整西装领口——纯黑阿玛尼，是他作为"厉沉舟"时的标配战袍。
门卫刚想阻拦，看清来人后脸色骤变："厉...厉先生？"
柯辰径直走过颤抖的门卫，指纹解锁了内厅大门。这个权限是他当年隐退时特意保留的，为的就是今天这样的"万一"。
实验室里，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惊慌四散。柯辰随手抓起一个："'蝴蝶'在哪？"
"地...地下三层！"
电梯需要虹膜识别。柯辰摘下隐形眼镜，露出真正的瞳色——这是黑市最贵的生物伪装，能骗过大多数安检系统。
地下三层的景象让即使见惯黑暗的柯辰也胃部抽搐——数十个透明培养舱里漂浮着人形，面容都与阮软有几分相似。最近的舱体标签写着：【仿体K-7，记忆移植进度37%】
"喜欢我的收藏吗？"女声从背后传来。
柯辰转身。旋转椅上坐着个戴蝴蝶面具的女人，手中把玩着一支蓝色针剂。
"阮软在哪。"这不是疑问句。
"蝴蝶"轻笑："这么着急？不如先谈谈条件。"她按下遥控器，墙面变成显示屏，实时监控里阮软正在某房间挣扎，"用黑曼巴的全部网络，换你老婆的命。"
屏幕突然闪烁，切换到一段旧视频——年轻的柯辰，不，应该说是厉沉舟，正冷酷地下令处决叛徒。那时的眼神里没有温度，只有杀意。
"看看你自己。""蝴蝶"的声音带着蛊惑，"这才是真正的你。何必伪装成好好先生？阮软喜欢的根本是个假象。"
柯辰的拳头捏得咯咯响。他想起阮软曾捧着他的脸说："你眼里的温柔，是装不出来的。"
"条件我接受。"他突然说，"但我要先确认她活着。"
"蝴蝶"打了个响指。屏幕切换成实时通话，阮软憔悴的面容出现在画面中。她看到柯辰的瞬间瞳孔骤缩："不...别答应她任何事！"声音沙哑得不像话，"我宁愿死也不要你——"
画面戛然而止。
"怎么样？""蝴蝶"晃了晃针剂，"签了协议，这剂解毒药就是她的。否则..."她指向培养舱，"我可以让她以另一种形式'活着'。"
柯辰接过电子协议。上面要求他交出所有走私路线、洗钱渠道以及境外武装力量的控制权。签下这个名字，意味着厉沉舟正式归来，而柯辰将永远消失。
钢笔悬在签字区时，监控屏幕突然雪花闪动，随即跳出张铭的脸："老柯！别签！我们找到位置了！"
"蝴蝶"脸色大变，迅速按下某个按钮。整个地下室开始震动，培养舱接连亮起红灯。
"自毁程序启动。"她冷笑着后退，"你有三分钟救她，或者救这些'阮软'。"
柯辰的枪比话音更快出鞘。"蝴蝶"面具碎裂的瞬间，他看清了那张脸——陆明川的母亲，本该死于二十年前实验室爆炸的化学家。
"你...？"
女人倒地前按下最后一个按钮。所有监控屏幕同时显示倒计时：02:59...02:58...
柯辰冲向电梯，却听见某个培养舱传来敲击声。最近的那个"仿体"正疯狂拍打玻璃，口型分明在喊："衣柜！"
这太像阮软会留下的线索。柯辰砸开培养舱，湿漉漉的"仿体"瘫在他怀里，颤抖的手指在他掌心写下：【家，衣柜，钥匙在星星项圈】
倒计时01:30...
柯辰抱起这个拥有阮软记忆的躯体冲向出口。身后传来连环爆炸声，热浪推着他向前。怀中的"仿体"突然抓住他衣领，眼神清明得可怕：
"柯辰..."是阮软的语气，"衣柜里有..."
话未说完，她的瞳孔骤然扩散。柯辰摸向她的颈动脉——没有跳动。这不是阮软，只是个被植入部分记忆的克隆体。
屋顶坍塌的前一秒，柯辰冲出别墅。警笛声中，张铭带人赶来接应。
"阮软的位置确定了！"张铭大喊，"在——"
"我知道。"柯辰打断他，望向家的方向，"在我们衣柜里。"
这个答案如此明显，又如此荒谬。他们找遍了全世界，却忘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——阮软一直被关在他们自己的家中。
破晓时分，柯辰用颤抖的手打开卧室衣柜。暗格需要钥匙，而钥匙正如"仿体"所说，藏在星星的项圈里。
暗格后是间密室。阮软被铁链锁在墙上，听见响动时虚弱地抬头。她的左手小指不自然地弯曲着，右臂满是针孔，但眼睛亮得惊人：
"我就知道...你会先找衣柜..."
柯辰砍断锁链的力道差点伤到她。阮软瘫在他怀里，呼吸微弱："她给我看了视频...你变回厉沉舟的样子..."
"只是演戏。"柯辰吻着她肮脏的发顶，"我没签字。"
阮软摇头："我不在乎..."她摸索着他的脸，"黑曼巴也好，柯辰也好...只要你活着..."
这句话击碎了柯辰最后的防线。他抱起轻得可怕的阮软，走向洒满朝阳的窗口。怀中的女人突然揪住他衣领：
"等等...衣柜最下层..."
柯辰翻出本陈旧日记。翻开第一页，是15岁的沈星辰稚嫩的笔迹：
【今天认识了新朋友小柔，她和我同一天生日！我们约定长大后开家花店...】
日记中夹着张合影：沈星辰搂着个戴蝴蝶发卡的女孩，两人笑得灿烂。照片背面写着：【星辰与小柔，永远的好朋友】
阮软的指尖抚过那个"小柔"的脸："陆明川的...妹妹..."
这个从未在任何资料中出现的名字，像最后一块拼图，将整个阴谋串联起来——陆家的复仇，毒品的配方，以及为何偏偏选中阮软作为报复工具。
"都结束了。"柯辰抱紧阮软，感受着她微弱但坚韧的心跳。
晨光中，他腕间的黑曼巴纹身若隐若现。这不是枷锁，也不是耻辱，只是他的一部分——正如阮软爱着的，从来都是完整的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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