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笼罩着墓园。柯辰站在沈星辰的墓碑前,手中攥着那本刚发现的日记。花岗岩墓碑上,妹妹永远停留在15岁的笑脸被晨露打湿,像在哭泣。
"哥,你来了。"
这个声音让柯辰浑身血液凝固。他缓慢转身,看见阮软搀扶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——陆家的老管家陈姨,当年实验室爆炸的唯一目击者。
"她今早突然联系我。"阮软轻声解释,她的左手还缠着绷带,但气色好了很多,"说有些事...必须亲口告诉你。"
陈姨颤抖的手从轮椅夹层取出个铁盒。盒盖开启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,里面静静躺着个褪色的蓝色蝴蝶结发卡——正是照片里小柔戴的那款。
"小姐和小柔...不是意外。"陈姨的嗓音像砂纸摩擦,"是夫人做的。"
雾突然变浓了。柯辰听见自己心跳如雷,却异常冷静:"详细说。"
记忆随着陈姨的叙述逐渐清晰——
十五年前,陆氏制药秘密进行神经药物实验。陆夫人发现女儿小柔与沈星辰成为好友后,竟擅自将两个女孩纳入实验组,代号K-7(沈星辰)和C-3(小柔)。
"那天是星辰生日。"陈姨摩挲着蝴蝶结,"两个孩子偷听到实验内容,想逃跑..."
监控录像显示,15岁的沈星辰拉着小柔穿过实验室走廊。她们手里攥着证据——一瓶蓝色药剂和实验记录。就在即将到达安全出口时,陆夫人按下了气体泄漏警报。
"氮气窒息...没有痛苦。"陈姨老泪纵横,"夫人后来伪造了爆炸现场..."
柯辰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他想起认尸时妹妹平静的面容,原来那不是火灾中的安详,而是窒息的苍白。
"为什么现在才说?"
陈姨指向铁盒底层。那里有张烧焦的纸条,勉强能辨字迹:【哥,我和小柔把药藏在——】
"星辰没写完..."阮软轻声解释,"陈姨发现时已经..."
"藏在衣柜。"柯辰突然说。所有线索串联起来——阮软反复留下的"衣柜"提示,沈星辰的日记,甚至陆明川对阮软的执念,都源于此。
陈姨点头:"夫人以为证据销毁了,直到...阮小姐出现。"
"因为我像她?"阮软问出了关键。
"不。"陈姨的答案令人心惊,"因为你就是当年第三个实验体。"
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。柯辰盯着DNA检测报告,尽管早有预感,结论仍像记重拳——
阮软的基因与"蓝眼泪"原始配方中标记的R-11样本完全吻合。
"第三个未被记录的实验体。"医生推了推眼镜,"从端粒长度看,她接受实验时应该只有...12岁。"
这正是阮软转学来S市的年纪。柯辰想起她偶尔闪现的异常——对某些药物免疫,偶尔梦见从没去过的地方,还有那次高烧时无意识说出的实验编号...
"记忆被修改过?"他声音嘶哑。
"很可能。"医生指着脑部扫描图,"海马体有轻微手术痕迹,类似我们见过的...黑市记忆干预。"
病房里,阮软正在翻看沈星辰的日记。柯辰站在门口,看她指尖轻抚过那句【和小柔约好开花店】,突然明白陆明川扭曲执念的根源——他失去妹妹后,发现了与妹妹实验配对成功的阮软,把她当成了某种"延续"。
"想起来什么了吗?"柯辰坐到床边。
阮软摇头,却指向日记某页:"这个日期...我做过一模一样的梦。"
1999年3月12日,沈星辰写着:【今天和小柔偷偷给实验室小白鼠放了生,被罚抄写一百遍安全守则。】
而阮软12岁那年,曾连续一周梦见自己放生小白鼠被罚抄写的场景。
"记忆会骗人,但身体记得。"柯辰轻抚她后颈那个月牙形胎记——现在他知道,那是实验注射留下的疤痕。
阮软突然抓住他的手:"陆明川知道这些,所以才..."
"他把你当成了小柔的替代品。"柯辰想起监狱里那个疯子说"她从来就不是你的",原来指的不是阮软属于陆家,而是她本应与小柔一样,死在那个实验室。
夜风吹动窗帘。阮软靠在他肩头,突然问:"那瓶药...还在衣柜里吗?"
这是关键。沈星辰和小柔用命保护的证据,很可能就是摧毁"蓝眼泪"网络的关键。
柯辰摇头:"我找遍——"
"不是我们的衣柜。"阮软打断他,"是小柔的。"
陆家老宅的地下室尘封多年。警方破门时,霉味中混杂着淡淡的化学药剂气息。角落里的儿童衣柜漆成粉蓝色,上面贴着已经褪色的蝴蝶贴纸。
"上锁了。"张铭检查后说。
阮软却径直走向衣柜,在顶部摸索片刻,从缝隙中抠出把小巧的黄铜钥匙——和阮秋华给她的一模一样。
"你怎么知道..."张铭惊讶道。
"我梦到过。"阮软的声音像在梦游,"很多次。"
衣柜开启的瞬间,陈姨倒吸冷气。里面不是童装,而是个微型实验室:烧杯、试管、笔记本,以及中央那个被真空密封的蓝色药剂瓶。
笔记本扉页是稚嫩的笔迹:【解药配方 by 星辰&小柔】。翻到最后一页,粘着张便签纸:
【哥,如果你找到这个,说明我们失败了。药能中和"蓝眼泪"的毒性,但需要活体肝细胞培养...对不起,没能陪你去看樱花。——星辰】
日期正是她遇害当天。
柯辰的视线模糊了。15年来,他以为妹妹死在无意义的意外中,原来她一直是个英雄。
"还有这个。"阮软从衣柜深处摸出个塑料盒,里面是两只千纸鹤,分别写着K-7和C-3,"她们...一直希望有人能找到。"
张铭的手机突然响起。接完电话,他脸色古怪:"陆夫人在医院醒了...说要见柯辰。"
"不见。"柯辰斩钉截铁。
"她说..."张铭咽了口唾沫,"星辰和小柔没死。"
这个荒谬的宣称本该被当场驳回,但阮软突然抓住柯辰的手臂:"那个培养舱!记得吗?K-7和C-3!"
柯辰想起"蝴蝶"实验室里那些克隆培养舱,胃部一阵绞痛。如果陆夫人当年就掌握了克隆技术...
"不可能。"他声音沙哑,"我亲眼确认过尸体。"
"DNA匹配吗?"阮软反问。
这个问题像记闷雷。当年确实只做了简单的身份确认,以陆家的势力,要调包几份DNA报告易如反掌。
"去医院。"柯辰抓起车钥匙,却在门口撞见意想不到的人——陆明川。
这个本该在监狱里的男人穿着病号服,手腕上还带着留置针。他看向阮软的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:"我来拿小柔的东西。"
警方立刻拔枪。陆明川却举起双手:"保外就医,合法合规。"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,"脑瘤晚期...医生说我活不过三个月。"
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疯子,此刻苍白消瘦得像张纸人。他径直走向那个衣柜,取出蓝色蝴蝶结,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品。
"我找了这个十五年。"他将发卡贴近心口,"现在终于可以...带她回家了。"
柯辰拦住他:"星辰和小柔在哪?"
陆明川笑了,那笑容竟有几分像照片里的小柔:"你早该问这个问题的...哥哥。"
这个称呼让所有人愣住。陆明川从病号服口袋掏出张折叠的纸——亲子鉴定报告,显示他与柯辰存在25%的基因相似度。
"同母异父的兄弟。"他咳嗽着解释,"你母亲沈明月和我父亲...有过一段。"
这个爆炸性信息让柯辰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"对不起"——原来不是为离开道歉,而是为这个被隐瞒的血缘。
"所以星辰..."
"是我们共同的妹妹。"陆明川点头,"而小柔...是我们的表妹。"
关系网瞬间清晰:陆夫人嫉妒丈夫与沈明月的关系,将恨意转嫁到孩子们身上;而沈星辰与小柔的友谊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"她们在瑞士。"陆明川突然说,"处于诱导昏迷状态...十五年。"
这个答案太具冲击力。柯辰踉跄了一步,被阮软扶住。他想起培养舱里那些仿体,想起"蝴蝶"说的"另一种形式活着"...原来都是字面意思。
"带我去。"柯辰抓住陆明川的衣领。
垂死的男人却看向阮软:"代价呢?"
"没有代价。"阮软斩钉截铁,"只有赎罪。"
陆明川笑了,这次是真的开怀大笑:"小柔说得对...你果然是她最好的朋友。"他转向柯辰,"飞机准备好了...哥哥。"
这个称呼不再刺耳。柯辰看向阮软,得到坚定的点头。无论瑞士等待他们的是什么,这段横跨十五年的噩梦,终将有个了断。
晨光穿透地下室的气窗,照在那两个千纸鹤上。恍惚间,柯辰仿佛看见15岁的沈星辰和小柔手拉着手,对他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