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的重感冒并未如预期般好转,反而发起了高烧,整个人昏昏沉沉,连抬手的力气都几乎没有。
林晚舟端着温水和退烧药走进书房时,见他正歪在椅子上,眉头紧锁,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,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。
“沈先生,该吃药了。”林晚舟放轻脚步走过去,声音放得极柔。
沈砚费力地睁开眼,视线有些模糊,定定看了她片刻才认出人,沙哑着嗓子道:“放着吧。”
“您得趁热吃。”
林晚舟拿起药片递到他嘴边,又把水杯凑过去,“仰头咽下去就好,我扶着您。”
沈砚没再推拒,顺从地张开嘴。
药片入口的瞬间,他下意识皱紧了眉,林晚舟连忙把温水送上去,指尖不经意碰到他发烫的下巴,他却没像往常那样避开,反而微微侧了侧脸,像是在贪恋这点微凉的触感。
“苦。”他低声说,语气里竟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。
林晚舟愣了愣,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递过去:“含颗糖就不苦了,我备着的。”
沈砚含住糖,柠檬的酸甜味在舌尖漫开,他看着林晚舟收拾药盒的侧脸,忽然道:“今晚别回房了。”
林晚舟手一顿:“沈先生?”
“外间沙发能睡。”他避开她的目光,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“我烧得厉害,怕夜里出事。”
这话听着合情合理,可林晚舟总觉得,这不像那个向来独来独往的沈砚会说的话。
她点头应下:“好,我就在外间守着,您有事随时叫我。”
深夜,书房里只剩下台灯的暖光。林晚舟躺在外间沙发上,裹着薄毯却毫无睡意。
里间时不时传来沈砚压抑的咳嗽声,她起身想进去看看,刚走到门口,就听见他低低的呓语:“水……”
她快步倒了杯温水,刚走到他身边,手腕就被猛地攥住。
沈砚闭着眼,眉头拧成个疙瘩,手心烫得惊人:“别走……”
“我不走,就在这儿。”
林晚舟放柔声音,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,“松开点,我给您喝水。”
他这才松了点力气,却没完全放开,任由她用小勺喂水。
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脸上,平日里凌厉的轮廓柔和了许多,倒显出几分脆弱来。
林晚舟忽然想起阿哲说过的话——沈砚父母走得早,他从小就学着用冷漠裹住自己。
后半夜,林晚舟趴在床边打盹,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碰她的头发。
她猛地睁眼,正对上沈砚清醒的目光,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,正垂眸看着她,眼神复杂。
“沙发太窄,过来躺会儿。”他往床里挪了挪,腾出小半张床,“我不动你。”
“不用了沈先生,我……”
“听话。”他打断她,声音依旧沙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,“你要是也病倒了,谁来照顾我?”
林晚舟犹豫片刻,还是在床边躺下,两人之间隔着能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。
她紧绷着身体不敢动,却听见沈砚轻轻叹了口气:“小时候发烧,我妈总坐在床边给我扇扇子。”
“沈先生和家人感情很好吧?”她轻声问。
“嗯。”他沉默了会儿,“可惜走得早。”
空气安静下来,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夜里交缠。
林晚舟渐渐放松下来,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,感觉沈砚翻了个身,手臂不小心搭在了她腰上。
她僵住了,却没推开——他的手很烫,带着病中的依赖,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。
天亮时,林晚舟是被晨光晃醒的。
沈砚已经醒了,正维持着手臂搭在她腰上的姿势看着天花板,见她睁眼,耳根瞬间红了,猛地收回手:“我……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林晚舟坐起身整理衣襟,心跳得有些快,“您感觉好点了吗?”
“好多了。”他别开脸,“昨晚……谢谢你。”
林晚舟走出卧室时,晨光正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,暖融融的。
她摸着发烫的耳垂,忽然觉得,这场突如其来的病,好像在她和沈砚之间撕开了道小口,让她窥见了他坚硬外壳下,从未示人的柔软。
而这份依赖,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,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,让她对“仇人”这两个字,忽然有些动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