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雷声炸响时，林晚舟正准备熄灯休息。
急促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，汇成蜿蜒的水流，模糊了窗外的树影。
她隐约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响动，像是有人在压抑着什么，带着难以言说的烦躁。
是沈砚的房间。
林晚舟放轻脚步走过去，门虚掩着，透出微弱的光线。
她能清晰地听到里面压抑的呼吸声，时而急促，时而停顿，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东西对抗。
她想起陈默偶然提过的话——沈砚小时候曾被困在雷雨交加的仓库里，那之后每逢这样的夜晚，他都睡不安稳。
她没有推门，只是轻轻在门外坐下，后背贴着冰凉的门板。
雷声再次滚过天际，震得窗棂微微发颤，门内的呼吸声骤然变乱，夹杂着一声极轻的闷响，像是拳头砸在了什么地方。
“沈先生？”林晚舟犹豫着开口，声音被雨声切割得有些破碎，“我……我能进来吗？”
门内沉默了片刻，久到林晚舟以为他不会回应时，才传来一声低哑的“嗯”。
推开门，浓重的阴影扑面而来。沈砚坐在床边，背对着门口，肩膀绷得像块石头，指尖泛白地攥着床单。
房间没开灯，只有闪电偶尔劈开黑暗，照亮他紧抿的唇角和额角的冷汗。
“您开着灯会不会好点？”
林晚舟摸到墙上的开关，暖黄的光线瞬间填满房间，她看到沈砚脖颈处的青筋因紧绷而凸显。
沈砚没有回头，声音带着雨后泥土般的晦涩：“关了。”
林晚舟顺从地关掉灯，重新退回门口，却没有离开，只是像刚才那样靠着门板坐下。
“我在这儿待一会儿，不打扰您。”她轻声说，仿佛怕惊扰了雨夜的宁静。
雷声又至，比刚才更响，带着撕裂空气的锐鸣。
门内传来沈砚倒抽冷气的声音，林晚舟能想象他此刻的模样——就像被拉回那个幽暗潮湿的仓库，四周只有轰鸣的雷声和自己的心跳，找不到出口。
“我小时候，”林晚舟忽然开口，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，“也怕打雷。
我妈会把我裹在被子里，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，说雷声是织女的织布机在工作。”
沈砚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。
“后来我妈不在了，我就自己跟自己讲故事。”
她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玻璃，语气轻快了些，“比如，雷声是云朵在吵架，闪电是它们扔出的手电筒，雨下得越大，说明它们吵得越凶，等吵累了，天就晴了。”
门内静了下来，只有雨点敲打的声音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沈砚才低声问：“一直讲？”
“嗯，讲到嗓子干了，或者雨停了。”
林晚舟笑了笑，“您要不要试试？比如……把雷声想成远方在放烟花？虽然不怎么像，但想着想着就忘了害怕了。”
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，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响。
沈砚的呼吸猛地一紧，林晚舟几乎是下意识地说：“你看，这声像不像过年时的大爆竹？比那还要响三分呢！”
她听到他挪动身体的声音，似乎是转过身来，视线穿透黑暗落在她身上。
“你不用陪着。”他说，语气里没了刚才的紧绷。
“反正我也睡不着。”
林晚舟拢了拢衣襟，雨水带来的凉意从门缝钻进来，“而且……有人陪着，总比一个人好，对吧？”
这句话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，在沉默中漾开圈圈涟漪。
沈砚没有再说话，房间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悠长，与窗外的雨声形成了某种默契的节奏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雷声渐渐远了，雨势也小了下去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韵。
林晚舟的眼皮开始打架，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。
“进来吧。”沈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，带着雨后的清润，“地上凉。”
林晚舟迷迷糊糊地抬头，看到沈砚站在门口，逆着走廊微弱的光线，轮廓柔和了许多。“啊……雨快停了。”
“嗯。”他侧身让开位置，“进来躺会儿，天亮还早。”
林晚舟迟疑了一下，还是走了进去。
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，混杂着雨水的清新。
沈砚已经重新躺回床上，在外侧留出了不小的位置。
她在床边躺下，保持着安全的距离，鼻尖却能嗅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。
“谢谢你。”沈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，很轻，却清晰可闻。
林晚舟闭上眼，嘴角弯了弯：“不客气。”
窗外的雨彻底停了，第一缕晨光正挣扎着穿过云层。
房间里很安静，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，像一首无声的安眠曲，温柔地包裹了这个雷雨初歇的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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