换药的护士刚离开,林晚舟就迅速从枕套内侧摸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通讯器。
那是她藏在发夹里带进来的,金属外壳被磨得发亮,边缘还留着上次车祸时的划痕。
她侧耳听着走廊里的动静,确认保镖的脚步声停在十米外的拐角,才用没受伤的右手按住通讯器,指尖在微小的按键上快速敲击——这是她和阿哲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,每一次按键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“沙沙”的电流声持续了三秒,阿哲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焦虑传过来,几乎是贴着听筒在喊:“晚舟?你终于联系了!这几天打不通你的信号,我快疯了!”
林晚舟将声音压到最低,像蚊子哼似的:“我没事,还在医院。信号被屏蔽了,刚才趁护士换药才找到缝隙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门口的监控摄像头,故意侧过身挡住通讯器,“你那边情况怎么样?”
“情况不好!”
阿哲的声音陡然拔高,又猛地压低,“沈砚的人这几天跟疯了一样查城南项目,昨天还去了你爸以前的单位,翻走了所有监理日志。
我托人打听,他们连十年前的材料供应商都没放过,再这样查下去,很可能会牵连出我们!”
林晚舟的心跳漏了一拍。沈砚的动作比她预想的更快更狠,看来他对城南项目的疑心已经到了临界点。
“他们查到什么了?”
“暂时还没摸到核心,但陈默昨天去了档案室,调走了当年的合同补充协议副本。”阿哲的呼吸声粗重起来,
“晚舟,你不能再待在沈砚身边了!他现在对你的怀疑肯定没消,你这是在玩火!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出城的车,今晚十二点在医院后门等你,你必须走!”
“走不了。”
林晚舟看着窗外。
楼下的梧桐树下,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背对着病房站着,耳朵里的蓝牙耳机闪着微光——那是沈砚特意安排的保镖,说是保护,实则是监视。“沈砚把整层楼都包了,进出要过三道安检,连苍蝇都飞不出去。”
她顿了顿,指尖在被子上划出“合同”两个字:“而且,我不能走。”
“你疯了?!”
阿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,“留在这里就是等死!沈砚是什么人?他要是发现你一直在骗他,不会放过你的!”
“他现在还没证据。”
林晚舟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盒绿豆糕上,沈砚早上刚送来的,包装纸上还留着他的指纹,“而且,他查的方向和我们一致。”
阿哲沉默了片刻,像是在消化这句话:“你想干什么?”
“沈砚手里有我们没有的资源,他能调阅沈家的内部档案,能查到我们接触不到的人脉。”
林晚舟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,“与其躲着他查,不如顺水推舟。
他现在对我虽然有怀疑,但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,这是我们唯一能拿到补充协议原件的机会。”
“你想利用他?”
阿哲的声音发颤,“晚舟,那是沈砚!他比狐狸还精,你伤成这样,怎么跟他斗?”
“正因为我伤成这样,他才会放松警惕。”
林晚舟轻轻按了按打石膏的左臂,疼痛让她的思路更清晰,“他现在对我……有点不一样。昨天我假装头疼,他甚至让陈默推迟了重要会议。”
这话说出来,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。
沈砚的关怀像一层薄冰,看似脆弱,却真实存在,或许能成为她计划里最锋利的武器。
“不一样也不能赌!”
阿哲急得快哭了,“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?忘了沈家那些人有多狠?”
“我没忘。”
林晚舟的声音陡然收紧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正因为没忘,才必须拿到补充协议。
那里面有当年材料造假的证据,有沈宏远挪用公款的记录,是我们唯一能翻案的东西。阿哲,再信我一次。”
通讯器那头传来阿哲压抑的喘息声,过了很久,他才哑着嗓子说:“你想怎么做?”
“帮我查沈砚的日程,尤其是他去公司的时间。”
林晚舟的目光再次扫过监控,“我需要知道他什么时候不在病房,还要一份档案室的平面图,越详细越好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阿哲的声音带着妥协的疲惫,“我尽快给你消息。但你答应我,一旦有危险,立刻撤退,别硬撑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林晚舟刚要挂断,忽然想起什么,补充道,“对了,查一下沈宏远最近的动向,我总觉得他和这次车祸脱不了关系。”
“明白。”
电流声戛然而止,林晚舟迅速将通讯器塞回枕套深处,抚平被角上的褶皱,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。
她靠在床头,望着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打转,心里像压着块石头。
利用沈砚的信任,甚至利用他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怀,这步棋太险了。
可她没有退路,城南项目的真相,父亲的冤屈,都系在这一局上。
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沈砚回来了。
林晚舟立刻闭上眼睛,调整呼吸,装作仍在休息的样子。
门被轻轻推开,沈砚的气息带着外面的凉意走进来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,然后拿起那盒绿豆糕,用指腹擦了擦上面的灰尘。
“醒了?”
他忽然开口,声音不高,却像能穿透她的伪装。
林晚舟缓缓睁开眼,心跳在喉咙口悬着,脸上却挤出个虚弱的笑:“先生回来了。”
沈砚没提刚才的通话,只是把绿豆糕往她面前推了推:“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吃点东西了。”
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手背上,那双手昨天还在笨拙地给她盖毯子,此刻却可能握着能毁掉她的证据。
林晚舟看着他平静的侧脸,忽然觉得这场赌局,从一开始就没有赢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