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署装备室的金属货架反射着惨白的光，我蹲在地上检查最后一排镇魂弹。指尖划过冰凉的弹体，上面蚀刻的符文在应急灯下泛着淡金色的光，那是技术部新研发的灵魂剥离弹，专门对付青铜面具人这种跨维度存在。
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，星星印记又开始发烫。我按住作战服前襟，布料下那颗"微型心脏"跳得越来越快，像是要从皮肤里钻出来。
"别担心。"我对着空气低声说，声音在空旷的装备室里显得有点傻。
"......印记......不对劲......"
脑海里突然炸开断断续续的声音，比前几次都要清晰。我猛地站起身，撞翻了身后的零件箱，金属碰撞声尖锐刺耳。
是豪。他的意识又在挣扎着浮出水面。
"能听见我说话？"我抓住胸口的印记，那里烫得像块烙铁，"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灵魂碎片在排斥？"
没有回应。只有一阵剧烈的灼痛，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丝往我心口钻。我痛得弯下腰，额头抵在冰冷的武器架上，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三公里。
货架第二层摆着豪之前用的医疗箱。我伸手够下来，翻出里面的止痛喷雾往胸口喷了两下。薄荷味的药剂接触皮肤时带来短暂的清凉，但很快就被印记的灼热吞没。
药箱底层压着张照片。我抽出来看，是去年在总部天台拍的，豪穿着作训服，站在我旁边，耳朵红得像要滴血，嘴角却硬扯着个很酷的表情。照片边缘有处折痕，那是上个月追捕时空偷渡者时，这张照片从战术背心口袋里掉出来被踩的。当时豪还跟我生气，说要把我的照片也踩烂。
狗屁。他根本舍不得。就跟大学时一样，每次跟我吵架都说要扔我送的东西，结果全都藏进衣柜最深的抽屉里。
装备室的门突然"砰"一声被推开。林峰冲进来，金丝眼镜歪在鼻尖，手里的数据板差点甩到地上。
"检测到异常灵魂波动！"他把数据板怼到我面前，上面七个光点疯狂闪烁，组成奇怪的星形图案，"七个时空的频率完全同步了！就像是......"
"像是在响应同一个信号。"我接过数据板，指尖刚碰到屏幕，那些光点突然全部炸开，变成七个模糊的人脸轮廓——古装的、民国的、未来的......每个轮廓都带着陆志辰的影子，又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。
胸口的刺痛骤然加剧。我闷哼一声，跪倒在地，数据板摔在旁边。这次不只是灼热，还有撕裂感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印记里爬出来。
"慧宇！"林峰想扶我，手刚碰到我肩膀就被烫得缩回手，"你的印记！"
我抬起头，通过金属货架的反光看到自己的胸口——星星印记正在渗出红光，银色纹路像活过来似的扭动着，顺着锁骨往脖子上爬。
"别信镜子......"
豪的声音再次响起，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。我猛地回头，装备室角落里立着的全身镜里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。那人穿着黑色风衣，戴着青铜面具，站在我身后，机械手臂泛着冷光。
镜子里的面具人冲我挥了挥手。
我的配枪瞬间出现在手里，枪口稳稳指着镜面。但镜子里映出的只有我自己，还有身后焦急的林峰。
"七点五十分了。"林峰捡起数据板，屏幕上的时间正在跳动，"该出发了。"
我收起枪，扯下墙上的战术背心套在身上。最后检查装备时，手指触到衣领内侧缝着的东西——是豪的医疗手环，上次在医疗站他昏迷时我偷偷拆下来的。现在手环蓝光闪烁，跟我胸口的印记频率一致。
"走吧。"我拉上战术背心上的拉链，金属咬合声在寂静的装备室里格外清晰，"去会会这位'时空收藏家'。"
钟楼广场的雾气比预报的要浓。警车停在街角，远光灯刺破浓雾，照亮湿漉漉的地面。空气中一股子铁锈和甜腻糖精混合的味道，闻着就让人反胃。
旋转木马的彩灯在雾里透着诡异的红光，像只巨大的发光蜈蚣。走调的《致爱丽丝》从音响里钻出来，断断续续，还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。我数了数上面的座位——七个，天鹅、南瓜车、木马......每个座位上都坐着个模糊的人影，一动不动。
广场中央的钟楼指针卡在上次停摆的位置：3点13分。这数字像根刺，扎进我太阳穴。
"他在那儿。"林峰的声音压得很低，枪口指向钟楼阴影下的长椅。
青铜面具人就坐在那儿，背对着我们。黑色风衣下摆沾着水渍，左手搭在扶手上，手指轻轻敲击着。雾气在他周围缭绕，却始终不敢靠近三尺之内。
没有预想中的伏兵，没有激光陷阱，连个鬼影都没有。太安静了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跟旋转木马音乐的诡异共鸣。
"你先进去。"我按住林峰的肩膀，"保持通讯畅通，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呼叫支援。"
林峰想说什么，最后只是点点头，从腰间解下烟雾弹递给我："战术频道，别逞强。"
我捏了捏烟雾弹的金属外壳，冷硬的触感让人安心。踩着湿透的广场地砖往里走，脚步声被雾气吸走大半，只剩下《致爱丽丝》那个永远弹不准的高音在耳边盘旋。
青铜面具人听到动静，手指停止了敲击。他慢慢转过身，金属面具在红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。
"来得比我预想的早。"他站起身，个子比全息投影里看着更高，机械右臂在雾里若隐若现，"我还担心你会带更多人。"
"抓你这种货色，一个人足够。"我掏出手枪，保险栓打开的声音清晰可闻，"说吧，到底想干什么？"
面具人笑了，合成的电子音像玻璃划过金属："我以为上次说得很清楚——我在收集藏品。"他伸出机械臂，掌心朝上，一团红光在他手里凝聚成球，"七个平行时空的陆志辰，每一个都是完美的灵魂标本。"
红光里浮现出模糊的影像：民国陆志辰倒在血泊里，胸口破着星形的洞；未来版陆志辰半跪在废墟中，机械臂支离破碎；古装陆志辰被万箭穿心，嘴角还挂着笑......七个画面在红光里轮转，最后定格成豪倒在医疗站的样子，蓝血染红了我的作战服。
胸口的印记突然烧起来。我痛得闷哼一声，枪口晃了晃。
"怎么？心疼了？"面具人向前一步，机械臂突然变形，延伸出三米长的光刃，"你以为他是第七个？太天真了。"
他猛地扯下面具。
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，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。
那不是脸。或者说，那是无数张脸叠在一起。陆志辰的各种模样在他头上闪烁——大学时穿着白T恤的、警督训练时汗湿头发的、民国时期叼着烟的、古装带疤的......所有我见过的、没见过的陆志辰，都一张叠一张地挤在那颗头上，眼睛同时盯着我，嘴角同时勾起冷笑。
"我是他们，他们也是我。"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，在雾气中回荡，"每收集一个灵魂碎片，我就更完美一分。而你，慧宇......"
所有面孔同时转向我胸口的位置，眼睛里红光暴涨。
"你是最完美的容器。"
旋转木马的音乐突然停了。然后，毫无征兆地，七个座位上的人影同时站了起来，缓缓转向我。他们穿着不同时空的衣服，脸上却都是陆志辰的表情，只是眼神空洞得吓人。
"不......"我握紧枪，指节发白，"他们已经消失了......"
"消失？不，"面具人摇头，无数张脸同时做出相同的动作，"他们只是回到了我这里。就像你身体里那个一样。"
他突然抬手，光刃指向我眉心："交出他的灵魂锚点，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。"
七个时空的陆志辰朝我走来，步伐一致，像提线木偶。雾气在他们脚边翻滚，凝结成锁链的形状，缠向我的脚踝。
我扣动扳机。子弹击中最近那个民国陆志辰的胸口，却像打在棉花上，穿了过去。他甚至没停下来，继续朝我逼近，左手捂着根本不存在的胃部——豪胃痛时的习惯动作。
"没用的。"面具人狂笑，"这是你的意识海，物理攻击伤不了他们！"
更多的锁链从雾里钻出来，缠上我的手腕、腰、脖子。冰冷的触感让我想起上次豪被锁链捆住的样子，蓝血流了一地，触目惊心。
胸口的印记烫得像要烧穿我的身体。我痛得跪倒在地，眼前阵阵发黑。恍惚间，七个陆志辰围了上来，每张脸都凑近我，嘴里说着不同的话。
"我们各玩各的不好吗？"——穿着正装的陆志辰，大二生日那天，我们第一次吵架。\
"你能不能别管我？"——警督训练时，他从平衡木上摔下来，我冲过去扶他，他却一把推开我。\
"我不需要你可怜！"——大三发烧那次，他裹着被子发抖，却咬着牙不肯让我碰。\
"我们分手吧。"——电话那头，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\
"我不爱你了。"——医院走廊，他低着头，不肯看我。\
"你有艾滋病。"——最后的短信，冰冷的文字像刀子。\
"选我啊，小宇。"——第七个声音，带着熟悉的邪气笑容，伸手想碰我的脸。
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炸开，像被打翻的玻璃柜。每个画面都带着对应的触感——他第一次牵我手时掌心的汗，发烧时滚烫的额头，分手那天冰凉的眼泪，还有最后那个吻里铁锈的味道......
"滚！"我尖叫着挥舞手枪，砸在最近一个陆志辰的脸上。他像雾气一样散开，又迅速凝聚，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。
锁链越收越紧，勒进我的皮肉里。我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顺着锁链被吸走，胸口的星星印记跳动得越来越微弱。
豪......
我想说什么，却发不出声音。视线开始模糊，七个陆志辰的脸重叠在一起，变成豪在医疗站吻我时的模样，蓝血糊了我一脸。
"救我......"我用尽力气挤出两个字，意识像坠入冰冷的海水。
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，手腕内侧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。那是豪之前咬我的地方，上个月执行任务时他胃痛得厉害，我非要背他，他挣扎时咬在我手腕上，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。
现在那牙印突然发光了，银色的光芒顺着血管往上爬，与胸口的星星印记连接起来。紧接着，胸口的灼痛感减轻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，像是豪从背后抱住我，下巴抵在我发顶。
"......不准......欺负他......"
豪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，不再是模糊的片段，而是清晰、坚定，带着他特有的倔强。紧接着，无数银色的光点从我胸口的印记里涌出，在空中凝聚成锁链的形状——不是雾气的黑色锁链，而是散发着温暖光芒的银色锁链，锁链上缠绕着荆棘，跟我和豪胸口的印记一模一样。
银色锁链猛地展开，像有生命似的飞向那七个陆志辰。碰到他们的瞬间，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，那些陆志辰的影像开始扭曲、消散。
"不！我的藏品！"面具人咆哮着，无数张脸同时露出痛苦的表情，"你怎么可能......"
银色锁链突然转向，缠住了面具人的机械臂。他想挣脱，却发现锁链越收越紧，荆棘没入金属外壳，发出滋滋的腐蚀声。
我喘着粗气站起来，胸口的星星印记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。透过面具上裂开的缝隙，我看到里面无数张脸正在崩溃、消失，只剩下最后一张——大学时的陆志辰，穿着白T恤，笑得像个傻子，眼里却藏着我当时没看懂的忧伤。
"为什么......"我低声问，枪口对着那张脸。
那张脸看着我，突然叹了口气，笑容里带着说不尽的疲惫："你以为这是结束？不，只是开始......"
他猛地扯断被锁链缠住的机械臂，黑色的机油喷溅在地上，化作浓雾。
"我们会再见的，收藏家......"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雾里，面具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旋转木马的音乐重新响起，这次不再走调。七个座位空无一人，彩灯恢复了正常的颜色，在雾气中闪烁着温暖的光。束缚我的黑色锁链也消失了，只剩下银色锁链在空中盘旋片刻，然后缓缓缩回我胸口的印记里。
胸口的温度渐渐降了下去，但那温暖的感觉还在，像豪的手搭在我心口。
"慧宇！"林峰带着特警冲进来，枪指着四周，"怎么样？他呢？"
我看着钟楼阴影下空荡荡的长椅，胸口的星星印记轻轻跳动了一下，像是豪在回应我。
"跑了。"我收起枪，走到旋转木马旁，摸了摸其中一匹木马的头，冰凉的金属上还残留着刚才人影坐过的余温，"但他留下了点东西。"
我的指尖触碰到木马的耳朵，那里刻着一行小字：3:13。
林峰走过来，看着旋转木马上的彩灯："总部刚才发来消息，七个时空坐标的波动全部消失了。好像......"
"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？"我打断他，想起面具人最后那句话，"但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。"
我抬起手腕，刚才发光的牙印已经消失，只留下浅淡的痕迹。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，豪的意识比之前更加清晰了，不再是模糊的碎片，而是一个完整的存在，就像他一直住在我身体里，现在终于向我敞开了门。
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。我掏出来看，是条加密信息，发件人是三个星号，跟上次面具人发的一模一样。
但这次的内容不一样了：【警告：收藏家不止我一个。他醒了，他们会来的。】
信息消失的瞬间，胸口的印记又是一烫，一个清晰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，带着熟悉的傲娇语气："蠢死了，刚才差点被那些假货骗到。"
我的脚步顿住，心脏狂跳起来。
豪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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