荧光灯管爆裂的瞬间，我眼前一片惨白。铁锈和灰尘的味道猛地钻进鼻腔，呛得我下意识弓起背。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的风声嘶嘶作响，打在身后的金属货架上，罐头盒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，在空荡的车厢里炸出震耳欲聋的回声。
“操！”我骂了一声，连滚带爬扑到控制台后面。碎屑和火星落在脖子上，烫得我一激灵。面具人眼部的红光在黑暗里格外醒目，三个红点像野兽的眼睛，死死锁定着我的位置。他们的脚步声很沉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脏上，金属靴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这狭小空间里无限放大。
“第十三号容器，放弃抵抗。”中间那个面具人的声音还是那么冷，像磨碎的冰块，“系统显示你的生命值正在下降，无谓抵抗只会加快死亡。”
“闭嘴。”我靠在控制台冰冷的侧面，右手紧握着消防斧。斧柄的蓝光顺着我的指缝往上爬，像是活过来的藤蔓。后背刚被擦掉一块皮肉，火辣辣地疼，但肾上腺素飙升起来，这点伤好像又不算什么了。我想起豪趴在地上吐血的样子，想起他故意板着脸说“我早就不喜欢你了”的表情，想起那张被藏在加密文件夹里的奶糖纸照片。
这一次，我绝对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扛着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反手摸到控制台侧面的紧急按钮。上一世在警校练的战术动作还没忘干净，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。按下按钮的瞬间，车厢顶部的应急灯突然全亮了，刺眼的白光让面具人动作顿了一下。就是现在！
我猛地从控制台后面窜出去，朝着最近的面具人扑过去。消防斧带着风声劈下去，斧刃擦过他的肩膀，火星四溅。妈的，这玩意儿比看起来硬多了！反震的力道震得我虎口发麻，面具人纹丝不动，只是头部微微转向我，红光闪烁得更快了。
“警告，检测到攻击行为。启动二级防御协议。”他抬起金属手臂，枪口对准我的肚子。我来不及多想，侧身一滚躲到座椅后面，子弹“嗖嗖”地打穿了塑料靠背，离我的脸只有几厘米。座椅碎片溅到嘴里，又苦又涩。
“妈的，搞偷袭是吧？”我啐掉嘴里的碎渣，眼睛飞快地扫视着战场。三对一，对方还有热武器，硬拼就是找死。得想办法拆掉他们的枪……或者干脆让他们动不了。我握着斧头的手紧了紧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斧柄的蓝光好像亮了一点，上面的几何纹路在白光下看得更清楚了，像是流动的星河。
等等，星河？我突然想起豪给我看过的星空图，那时候我们还在上大学，挤在学校门口十块钱一晚的网吧里，他指着屏幕跟我讲猎户座大星云，说以后要带我去看真的星星。那时候他的眼睛很亮，像是装着整个宇宙的星光。
“集中火力压制。”左边的面具人突然开口，三个红点同时转向我藏身的座椅。子弹像雨点一样砸过来，塑料碎片漫天飞舞。我缩在地上，感觉座椅靠背越来越薄，再不走就真成马蜂窝了。
“老子跟你们拼了！”我大吼一声，用消防斧劈开座椅，木头和塑料渣子乱飞。借着烟尘掩护，我朝着车厢连接处跑去。那里空间窄，他们三个不可能同时攻击我。果然，跑到一半就听到身后有人追上来了，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我猛地转身，斧头横扫过去。追在最前面的面具人没躲开，被我砍在胸口。还是火花四溅，但这一次我感觉到斧刃陷进去了一点。就是现在！我借着旋转的惯性，左手顺势抓住他腰上那个发光的小玩意儿，用力一扯。
“滋啦——”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响起，面具人动作突然僵住，眼部红光开始疯狂闪烁，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。他腰上那个装置被我扯下来了，还在掌心滋滋地冒着电火花，烫得我赶紧扔掉。没了那个玩意儿，面具人就像断了线的木偶，晃了晃倒在地上，不动了。
“发现弱点。”我的心跳得飞快，又有点兴奋。原来这些铁疙瘩不是无敌的，他们的神经信号中继器在腰上！豪说过，任何看似完美的系统都有弱点，关键是能不能找到它。这家伙，教我的东西还真好用。
“目标清除一个，剩余两个。”中间那个面具人语气还是没什么波动，好像同伴的倒下跟他没关系。他和另一个面具人一左一右包抄过来，移动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，步法也更谨慎了。红光在他们腰部的装置上亮起，比刚才那个更亮，像是在警示我别碰。
“挺聪明啊。”我握紧消防斧，慢慢后退。后背撞到了刚才爆炸的控制台，滚烫的金属外壳烫得我一激灵。控制台屏幕还在闪着雪花，滋滋啦啦地冒着电火花，旁边掉着块烧焦的电路板，上面还在冒烟。
烟雾！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。这些面具人依靠视觉追踪，烟雾能干扰他们的视线！我环顾四周，目光落在控制台旁边的灭火器上。上一世我陪豪拍毕业照那天，学校实验室就小火情，用的就是这种干粉灭火器，效果特别好。
我猛地扑过去抓起灭火器，拔掉保险销，对着两个面具人就喷。白色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，呛得我自己都咳嗽。面具人果然愣住了，红光在烟雾里若隐若现，失去了明确的目标。
“尝尝这个！”我扔掉空了的灭火器，朝着红光最亮的地方冲过去。消防斧带着破风的声音劈下，正好砍中右边面具人的肩膀。这家伙反应挺快，侧身躲开了要害，但还是被斧刃划到了腰部的装置。红光闪烁了几下，他动作明显变慢了。
就是现在！我没时间多想，反手一斧砸在他腰上。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。面具人眼部的红光彻底熄灭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，激起一片粉尘。
“只剩你了。”我喘着粗气，看着最后一个面具人。他站在烟雾里，一动不动，红光在面具后面跳动，像是愤怒，又像是别的什么。斧柄的蓝光突然亮得刺眼，和面具人的红光遥相呼应，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噼啪作响。
“你和他们不一样。”面具人突然开口，声音比刚才多了点人情味，不过还是冷冰冰的，“你的灵魂波动很不稳定，却又异常强大。李教授对13号容器的评估果然没错。”
“少他妈提那个叛徒！”我听到李教授的名字就来气，握紧斧头冲了过去。这家伙反应比前两个快多了，侧身躲开我的攻击，同时抬起手，枪口对准我的胸口。我赶紧后退，子弹擦着我的肋骨飞过去，打在身后的金属壁上，火星溅了我一脸。
“你逃不掉的。”面具人慢慢逼近，步伐很稳，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，“齿轮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，豪的残余意识撑不了多久。你最好乖乖跟我回去，还能给他留个全尸。”
“放你妈的屁！”我怒吼着冲上去，跟他缠斗起来。这家伙的格斗技巧明显比前两个强，招招致命。我只能勉强招架，身上很快又添了几道伤口。后背被划了一刀，深可见骨，血顺着战术服往下流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一滩。
“放弃吧。”面具人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，我踉跄着后退，撞到控制台。更多的电路板掉下来，砸在我头上，疼得我眼冒金星。“你的身体撑不住了，失血过多。”
我确实感觉到体力在快速流失，视线开始模糊，伤口疼得钻心。但我不能倒下，豪还在等着我。我想起照片上那张奶糖纸，想起他被划掉的“喜欢”，想起他最后那句模糊的“对不起”。上一世我没能抓住他的手，这一世，就算拖着这残破的身子，我也要爬过去找他。
“老子……还没完呢！”我擦掉嘴角的血，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容。消防斧的蓝光突然变得格外刺眼，斧刃上的纹路像是活过来的蛇，在光线下扭曲翻滚。我把警徽重新按在斧柄的接口上，听见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像是某个机制被启动了。
面具人明显愣了一下，红光闪烁得更快了：“你在干什么？那把斧头不是普通武器，强行激活会……”
他的话没说完，我已经举着斧头冲了过去。这一次，斧头轻得像羽毛，却又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。我能感觉到能量顺着手臂流向斧头，胸口的星星印记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肤。
“去死吧！”我嘶吼着，将所有力量灌注到斧头上，朝着面具人腰部的装置砍下去。
斧刃碰到装置的瞬间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。强光吞噬了一切，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，天旋地转。冲击波把我掀飞出去，重重地撞在墙上，然后摔在地上，嘴里腥甜翻涌，喷出一大口血。
“咳咳……操……”我躺在地上，动弹不得。全身骨头像是都断了，疼得我连呼吸都费劲。视线一片模糊，只能看到红色的警报灯在眼前闪烁。耳鸣得厉害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，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。
控制台彻底报废了，冒着黑烟，火花四溅。最后那个面具人倒在不远处，一动不动，腰部的装置已经炸得粉碎。安全屋里一片狼藉，到处都是弹孔和血迹。我赢了？好像是。可是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？
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，我低头一看，一块金属碎片插进了肚子里，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。意识开始模糊，眼皮越来越沉，像灌了铅。身体越来越冷，仿佛沉进了冰冷的海水里。
就这样……结束了吗？
豪还在等我……我答应过他……要带他去吃那家麻辣烫……多加香菜……
记忆开始混乱，上一世在医院的场景和现在重叠在一起。消毒水的味道，豪哭红的眼睛，医生遗憾的表情……还有那张艾滋病诊断书，白纸黑字，像判决书一样。
“对不起……慧宇……我不能陪你了……”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那么清晰，又那么遥远。
“别……别走……”我伸出手，想要抓住什么，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。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，混着脸上的血和灰尘，痒痒的。
就在我意识快要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，胸口的星星印记突然剧烈发烫。不是之前那种暖手宝似的温度，而是像烧红的烙铁，烫得我惨叫一声，猛地清醒过来。
“……宇……”
微弱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，断断续续的，像是隔着千山万水。
是豪！
我猛地来了精神，挣扎着想爬起来，却发现左腿被一根掉落的金属架压住了，动弹不得。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：“豪！是你吗？听得见吗？！”
“……小心……容器……陷阱……”豪的声音更清晰了一点，但还是很虚弱，带着杂音，“13号……位置……坐标……”
他的声音突然中断，通讯器里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。但我已经听到了最重要的信息。容器，陷阱，13号……他一定在那里！他还活着！
我看着插进肚子里的金属碎片，又看了看压住腿的金属架。疼痛还在继续，失血还在加速，但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重新燃起，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。
“妈的……这点伤算什么……”我咬着牙，抓住金属碎片，深吸一口气，猛地拔了出来。剧痛瞬间席卷全身，我眼前一黑，差点晕过去，但还是死死咬着牙没叫出来。血喷了一地，我赶紧撕下战术服的布条，胡乱地缠在肚子上。
然后我转向压住腿的金属架，双手抓住边缘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上抬。金属摩擦的声音刺耳难听，我感觉肋骨都要断了，但还是死死撑着。慢慢的，金属架被抬起一条缝，足够我把腿抽出来了。
我拖着受伤的腿，一瘸一拐地站起来。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，疼得浑身发抖，但我不能停下。豪还在等我，那个口是心非、爱说反话、把奶糖纸夹在课本里六年的傻瓜还在等我。
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消防斧，斧柄的蓝光已经很微弱了，像是风中残烛。但握在手里，还是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力量，像是豪的手在紧紧牵着我。
安全屋的出口在烟雾弥漫的角落里，被爆炸的碎片挡住了一半。我费力地挪开碎片，紫色的雾气涌了进来，带着浓烈的血腥味。外面黑漆漆的，只能看到远处管道壁上锈迹斑斑的影子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拄着消防斧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。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，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绽开，然后迅速被紫色雾气吞没。
豪，等着我。
这一次，我绝对不会再放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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