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疗中心的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我动了动手指，感觉浑身肌肉都灌了铅似的沉。镇痛剂在血管里慢悠悠地淌，把那些火烧火燎的痛感都泡成了温水般的钝重。
"醒了？"穿蓝大褂的医生飘过来，他胸前的名牌在悬浮诊疗仪的蓝光里闪闪发亮——张启明，医疗部主任。
我想说话，嗓子却干得像砂纸摩擦。床边的营养机自动递过来吸管，带着股甜腻的青瓜味的营养液顺着喉咙流进胃里，舒服得我叹了口气。
"豪呢？"这是我唯一关心的事。
张医生调出半透明的光屏，上面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曲线。"生命体征稳定，但意识还没醒。神经接驳口有轻微破损，机械义肢修复需要他本人授权。"他顿了顿，眼神在我脸上停留片刻，"你们这次任务的报告有点...离谱。数百个复制体？记忆同步？"
我没接话，只是掀开薄被想下床。胸口的生物凝胶突然绷紧，冰凉的触感提醒我那里曾被复制体的利爪撕开。
"躺着。"张医生按下床头按钮，安全带瞬间固定住我的腰，"纳米机器人还在修复你的内脏出血，再动会移位。"
我的目光落在自己右手上。那半板HIV阻断剂被我死死攥在掌心，蓝色药片在医院的白光里泛着诡异的幽光。塑料包装边缘还有齿痕，那是豪在通道里咬出来的。
"这东西..."我把药片举到眼前，"你们检测了吗？"
张医生皱眉：" confiscated（没收）了。污染物需要特殊处理——"
"现在。立刻。还给我。"我的声音不大，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。上一世在医院签下分手同意书的无力感还堵在胸口，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拿走属于豪的东西。
空气凝固了三秒。张医生最终叹了口气，朝助手点点头。几分钟后，那半板药片装在密封袋里送了回来。隔着透明薄膜，我仍然能感觉到药片表面微弱的震动，像是什么东西在呼吸。
"特殊隔离病房。"张医生在我下床时突然开口，"豪在307室，家属探视时间还有半小时。"
我脚步一顿，回头看他。
老医生耸耸肩："系统权限显示你们是...绑定搭档。对吧？"
307病房的门是声控的。我报上警号的瞬间，金属门无声滑开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豪躺在房间中央的悬浮病床上，淡蓝色的治疗光束像水一样包裹着他。机械右腿已经被卸下来了，接口处覆盖着银色的生物敷料。他脸色苍白得像纸，但睫毛很长，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，看起来比平时柔和多了。
我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，把那半板药片放在床头柜上。蓝色药片在诊疗灯的照射下，像小时候玩过的荧光石头。
"操。"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。上一世在医院走廊里撞见豪拿着化验单哭的样子突然蹿进脑子里，和眼前这张沉睡的脸重叠在一起。
手指不受控制地伸过去，想碰碰他的脸颊。刚靠近五厘米，豪突然眉头紧锁，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哼，后颈那枚齿轮纹身又开始发红。
"别碰他！"
我猛地缩回手，转身看见张医生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个银色仪器。"记忆同步后的神经排斥反应。他现在的大脑就像短路的电路板，任何外部刺激都可能加剧损伤。"
"记忆同步到底是怎么回事？"我压低声音，生怕吵醒豪，"那些复制体，还有他后颈的探针——"
"问系统。"张医生把仪器放在豪头顶，幽蓝色的光流缓缓注入，"超时空技术手册第17章，平行时空意识转移并发症。你权限够。"他收拾东西准备走，到门口又停住，"对了，你口袋里那半板药...别让它靠近豪两米范围内。可能引发量子共振。"
门关上的瞬间，我摸出那半板药。药片安静地躺在掌心，包装上的"HIV阻断剂"字样在病房的蓝光里模糊不清。系统界面突然自动弹出来：
【检测到关键物品：量子加密记忆载体】\
【类型：A级时空违禁品】\
【状态：部分激活（情感阈值未突破）】\
【警告：非授权使用可能导致意识融合并发症】
记忆载体？
我捏紧药片，冰凉的塑料边缘硌得掌心发疼。上一世豪把这东西当宝似的藏着，每次吃药都背着我，现在想来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阻断剂。
豪突然咳嗽起来，胸口剧烈起伏。我赶紧放下药片想去按呼叫铃，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——那力道根本不像个昏迷的人。
"别...碰..."他眼睛没睁开，嘴唇惨白，"药..."
我懵了。他不是意识不清吗？
下一秒，豪突然睁开眼。
那双眼睛吓人得很。瞳孔里布满蛛网状的血丝，虹膜像裂开的玻璃，一半是熟悉的棕色，一半闪烁着冰冷的幽蓝。他死死盯着我放在床头柜上的药板，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低吼的声音。
"拿走..."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我胳膊的肉里，机械左臂的关节咔咔作响，"会害死..."
后面的话没说完，他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似的瘫回床上，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，呼吸粗重得像破旧风箱。床头的监测仪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声，心率曲线陡然飙升到180。
"操！"我连忙去按紧急呼叫键，同时下意识抓起那板药塞进裤袋。就在药片接触到我大腿皮肤的瞬间，一股电流猛地击穿全身——
不是普通的电流。
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丝捅进太阳穴，无数画面、声音、气味争先恐后地往脑子里钻。病房的白光扭曲成医院走廊的荧光，消毒水味里混进豪惯用的雪松沐浴露味道，耳边响起心电监护仪规律的"滴滴"声——
这不是现在的声音。
我猛地抬头，发现自己站在上一世住院的病房门口。玻璃窗里面，病床上躺着个面色蜡黄的男人，瘦得脱了形，鼻子里插着氧气管。
那是我。
2024年，被确诊HIV后的第三个月。
走廊拐角传来脚步声。豪抱着保温桶快步走来，头发乱糟糟的，眼眶青黑，身上那件我买给他的灰色卫衣洗得发了白。他在病房门口站定，深吸了好几次气才伸手去推门，手指却在碰到门把手的瞬间停住了。
"请进。"护士从里面出来，笑着对他点头，"3床今天精神好多了，就是不肯吃饭。"
豪的脸唰地红了，抱着保温桶的手指关节发白："我...我是他朋友。"
朋友。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看着豪低着头走进病房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刀。上一世我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？好像是躺在这张病床上，看着窗外的鸽子说："豪，我们到此为止吧。我不想耽误你。"
当时的我以为自己是在为他好。
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，豪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，里面是冒着热气的鸡肉粥。他想喂我，我却把头扭向窗户。
"不吃。"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豪的手僵在半空，粥勺里的米粒掉在了床单上。"医生说你需要营养..."
"滚。"我盯着窗户上自己模糊的倒影，"看见你就烦。"
病房里安静得可怕。过了好久，我听见豪小声说："粥我放这儿了，凉了记得热。"他起身时碰翻了床尾的椅子，金属倒地的脆响在死寂的病房里格外刺耳。
我没回头。直到病房门轻轻关上，眼泪才他妈不争气地掉下来。
走廊里，豪背对着我靠在墙上。保温桶放在脚边，他蹲下去捂住脸，肩膀一抽一抽地抖。路过的护士拍他后背安慰，他却摆摆手说没事，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。
画面突然天旋地转。
我发现自己站在一家银行ATM机前。豪正把一张银行卡插进去，屏幕上显示余额：1256.37元。他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半分钟，咬咬牙，又插进第二张卡。
还是不够。
豪走出银行时，手机响了。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，深吸一口气才接起来。
"喂，妈。"他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药板——就是我现在攥在手里的这半板，"我这边挺好的，项目刚发了奖金...嗯，下个月就给家里寄钱...您和爸别太累..."
挂了电话，豪靠在墙上滑坐在地，把脸埋在膝盖里。路过的行人匆匆瞥他一眼，没人停下。我站在他面前，看见他手机屏幕亮着，上面是医院的缴费通知：5800元/周，实验性治疗。
原来他不是回了老家。
原来他说的月薪三万是假的。
原来他每天西装革履地来看我，是在便利店打三份工攒的钱。
画面又跳了。这次是廉价出租屋，潮湿的墙壁上会长霉斑。豪坐在小板凳上，面前摊开的是我的病历和一沓治疗资料。笔记本电脑屏幕上，一个叫"HIV治愈研究"的论坛页面停留在最后一条未读消息：
【实验性治疗招募对象：要求CD4细胞低于200，有强烈治疗意愿...禁忌症：对重组病毒过敏者慎用...风险提示：可能引发严重免疫反应...】
豪的手指在键盘上犹豫很久，最终敲下"我愿意参加"。发送键按下的瞬间，他突然捂住肚子，痛得蜷缩在地。垃圾桶里扔着好几个白色药瓶，其中一个标签上写着"抗病毒鸡尾酒"，和我记忆中医生开的一模一样。
原来他不是离开我去找更好的生活。
原来他每天吃的不是维生素。
原来他说"找到新男友了"是假的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突然刺穿胸口，比被复制体撕开皮肉还疼。我捂着心口蹲在地上，看见豪从床底拖出个纸箱，里面全是给我买的东西：冬天的棉袜、颈椎按摩仪、我念叨了很久的游戏机...每样都用报纸仔细包着，上面用马克笔写着"等慧宇好了就给他"。
"等你好了..."豪拿起那个游戏机，哽咽着笑了，"看我不虐哭你..."
画面突然炸开成纯白。
我猛地回过神，发现自己还在医疗中心的病房里。豪躺在床上浑身抽搐，后颈的齿轮纹身红得像要烧起来。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，心率曲线变成一条直线。
"豪！"我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，发现他的体温烫得吓人。那半板药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掉出来，正贴在他左手手背上，蓝色药片像活过来似的发出刺眼的光芒。
就在药片接触的地方，豪的皮肤开始泛起同样的蓝光，顺着血管蔓延，像蓝色的火焰在皮下燃烧。
"系统！怎么回事！"我大吼着调出界面，密密麻麻的警告信息弹出来：
【量子记忆共振突破阈值！】\
【警告！目标意识体正在剥离！】\
【生命力急速流逝！剩余时间：00:05:32】\
【检测到强烈生命意志反馈...】\
【反向召唤程序启动中...10%...30%...】
豪突然睁开眼睛。这次不是冰冷的电子蓝，是我记忆中最熟悉的深棕色。他盯着我，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虚弱的笑，和上一世在病房里看我喝粥时的笑容一模一样。
"慧宇..."他抬起手，指尖轻轻触碰到我的脸颊，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，"抱着我..."
我没犹豫，一把将他搂进怀里。豪比看起来轻多了，机械躯体的重量和人类躯体的温度奇异地混合在一起。他把脸埋在我颈窝，呼吸又轻又急，像随时会碎掉的玻璃。
"冷..."他往我怀里缩了缩，机械手指抓着我的衣角不放，"以前在出租屋...冬天没有暖气...你都这样抱着我睡..."
我的眼泪突然掉下来，砸在他后颈的齿轮纹身上。蓝光灭了一瞬，又重新亮起。
"对不起..."我哽咽着说，"豪，对不起..."
"傻瓜..."豪抬起头，用手背擦我的眼泪。他的手心还带着蓝色的微光，碰到我皮肤时有点痒，"该说对不起的是我...那些药...没告诉你真相..."
病房门突然被踢开。张医生带着医疗团队冲进来，看到拥抱在一起的我们都愣住了。
"分开他们！"张医生反应最快，指着我们大喊，"量子共振会撕裂他的意识！"
两个护士朝我扑过来。我死死抱着豪不肯松手，妈的谁也别想再把我们分开！豪却突然轻轻推了推我胸口，在我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：
"记得...欠我一场...婚礼..."
他的身体突然变得滚烫。蓝光从我们接触的地方爆发开来，把整个病房染成诡异的蓝色。我的意识开始模糊，最后看见的是豪带着泪光的笑容，和上一世医院走廊里那个绝望的背影渐渐重合。
蓝色强光像液态玻璃灌进七窍时，我突然明白张医生说的"量子共振"是什么意思。不是物理上的拉扯，是两个人的痛苦在分子层面撞碎重组，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记忆碎片正顺着豪手背蔓延的蓝光，爬进我们相连的血液。
"慧宇...别..."豪的机械手指在我后背抓出三道血痕。生物传感服裂开的地方，金属骨架泛着冷光，却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。他后颈的齿轮纹身完全亮起，蓝得能灼穿视网膜——这不是纹身，是个微型接口，银色探针正从皮肤下缓缓顶出，在蓝光中闪着针尖大小的寒光。
"你早知道会这样？"我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我，眼泪砸在他渗血的接口处，"这不是阻断剂！是记忆存储装置对不对？你把上一世的记忆灌进这里面......"
豪突然笑了，血沫从嘴角涌出来。他抬起沾血的机械手擦掉我脸上的泪，指甲盖还在神经质般颤抖："找到...第17章...平行时空...意识转移并发症......"探针完全顶出皮肤的瞬间，病房所有仪器同时爆发出刺耳鸣叫，监测屏上的曲线全部变成疯狂弹跳的直线。
医疗团队撞开我扑上来时，豪猛地拽下自己的氧气管。他抓住我的领带把我拉到眼前，机械义肢的液压装置发出刺耳的泄压声。
"记得...第一次...见你..."他的额头抵着我的，蓝光照亮我们交叠的睫毛，"便利店...关东煮...你把最后一颗鱼丸给我..."
"别说了！"我抓住他冰凉的手腕，摸到皮下金属接口正在发烫。那些被蓝光激活的记忆碎片在我脑子里炸开：下雨天他把伞全偏向我这边，自己半边肩膀湿透；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游戏机，借口抽奖送我；分手那天躲在病房外，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我送他的钥匙扣......
"反向召唤...快完成了..."豪的瞳孔开始涣散，机械臂却越收越紧，勒得我肋骨咯咯作响，"这次...换我...拉你回来..."
张医生的镇静剂针刺进我脖子时，我尝到了豪嘴唇的血腥味。蓝光猛地爆开又瞬间熄灭，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他后颈探针顶端闪烁的红灯——像濒死的星星，又像上一世住院时走廊尽头那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。
我在全身束缚带里惊醒，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了纯白房间。手腕脚踝的传感器发出蜂鸣，窗外是旋转的星云，根本看不见医疗中心的轮廓。电子合成音突然在空气中响起：
【时空异常事件处理协议启动】\
【检测到S级时空扰动：意识悖论】\
【执行编号734隔离程序，目标人物：陈慧宇】
"放我出去！"我撞向透明舱壁，指节磕出血花，"豪怎么样了？你们对他做了什么？"
墙壁突然变成显示屏，豪躺在手术台上的画面弹出来。他后颈的接口插满光纤，机械义肢全部拆卸，裸露的断口覆盖着银色生物敷料。张医生站在全息投影前讲解，旁边坐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，胸口徽章是我从未见过的三头犬标志。
"主体意识剥离成功，但量子纠缠度仍然超标。"张医生调出全息图表，"反向召唤强行打开了时空裂缝，我们必须切断他们的记忆联结。"
黑西装男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，调出我的资料："陈慧宇，编号9527超时空警督。上一世死于HIV并发症，被豪通过'普罗米修斯计划'非法召回......"
"非法召回？"我盯着豪苍白的脸，突然想起记忆里那个实验性治疗同意书。原来所谓的治疗是这个，豪根本不是参加什么临床试验，他是把自己的意识拆成碎片，用违禁技术重建了我的生命......
"他用自己二十年阳寿换你复活。"黑西装突然转向镜头，眼神像手术刀剖开我的颅骨，"作为代价，你们的生命体征将永远保持量子纠缠状态——他受伤你流血，他死亡你湮灭。现在明白为什么要隔离你们了吗？"
舱壁突然完全透明。我发现自己悬浮在空间站中央，无数玻璃舱体环绕四周，每个舱里都躺着个沉睡的"豪"——有的穿着病号服，有的戴着警督胸章，最底层那个甚至还留着大学时的寸头。
"记忆复制体。"电子音冷冰冰地解释，"豪在每次时空穿越中留下的意识备份。你在任务中遭遇的'复制体'，其实是他散落在平行时空的记忆碎片。"
最远那个舱突然亮起蓝光。我看清里面的人穿着破烂的冲锋衣，手指死死攥着半板蓝色药片——那是三年前在废弃实验室救我的"神秘人"，原来一直是他自己在救自己。
"警告！主体意识苏醒！"刺耳的警报响彻空间站。
手术台上的豪突然睁开眼睛。他扯断头上的光纤，硬生生扯下后颈的接口装置，鲜血溅满整个显示屏。没等守卫冲进来，他已经用断指在墙上划出坐标——那串数字我化成灰也认得，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址。
"慧宇！"他的声音穿透所有舱壁，带着机械义肢特有的电流杂音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，"别信系统！找到第17章第4段......"
黑西装男人突然砸碎控制台："启动紧急清除！所有通道封锁——"
我的玻璃舱猛地倾斜。透过破碎的舱壁，我看见豪正顺着垂直通道往下跳，机械四肢在坠落中自动组合成推进器。他身后的守卫射出麻醉网，却被他硬生生撕开，金属丝网在太空中绽开成银色花朵。
"17-4-9！记住这个参数！"他离我越来越近，机械臂已经抓住我的舱体，指节因用力而变形，"我们的记忆会自己找到对方......"
爆炸气浪掀飞我的瞬间，豪的机械手掌贴上我的玻璃舱。无数记忆碎片顺着接触面涌进来：童年时弄丢的狗、警校毕业那天的雨、他第一次亲吻我时颤抖的睫毛......最后定格在上一世我病房的窗户，两只斑鸠正在啄食窗台上豪偷偷放的面包屑。
失重感袭来时，我听见系统发出最后通牒：
【时空悖论不可修复】\
【启动最终方案：记忆清除】
玻璃舱彻底碎裂。豪在真空环境中吻住我，机械义肢全部展开成防护盾。我们正在穿过空间站的能量屏障，无数记忆复制体跟在后面，像一场逆向奔赴的流星雨。
"这次换我..."我咬开他生物凝胶密封的供氧管，尝到带着血腥味的氧气，"绝不放手。"
豪笑起来，探针刺进我们交握的掌心。量子共振的蓝光再次亮起时，我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我们正在同步苏醒——便利店躲雨的高中生，医院走廊的恋人，废墟中背靠背战斗的警督搭档......
【记忆清除失败】\
【检测到异常：爱的波函数坍塌】
系统警报声消失的瞬间，我终于看清豪脖颈后的真实纹身——不是齿轮，是两串缠绕的DNA链条，末端坠着小小的婚戒图案。上一世我以为是随便纹的图案，原来从那时起，他就把我们的生命线刻进了皮肤。
"找到你了。"豪把最后一枚探针按进我们相握的掌心，十二道蓝光同时亮起，在太空中组成完整的星图，"第17章第4段第9行写着...爱能对抗熵增。"
失重感突然消失。我们在星图中央坠落，无数个记忆复制体向我们聚拢，最后融合成2019年那个雪夜——豪第一次把我按在医院走廊的墙上，问为什么突然分手时的表情，眼里碎着路灯的光，和现在一样亮。
"对不起。"我摸着他后颈依然发烫的接口，那里已经长出新的皮肤，"这次换我守着你醒过来。"
豪的机械手指牵住我的，在虚空里划出我们公寓的坐标。星云旋转着吞没我们的瞬间，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轻声说：
"婚礼定在下雪天好不好？要在便利店门口...穿那件你说丑死了的红色羽绒服..."
【时空锚点重建成功】\
【检测到新现实线：执手偕老】\
【系统提示：有些记忆，连时空法则都抢不走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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