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属墙壁反射着冷白的光，刺得眼睛生疼。我眨了眨眼，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环境。左手腕上传来硌人的冰凉感，低头一看，银灰色的手铐把我和床头栏杆牢牢锁在一起，链节上刻着细密的纹路，摸上去像是某种防滑处理。
"操。"我试着挣了挣，手腕被勒得生疼。这不是普通的手铐，内侧像是有牙齿似的咬进肉里，越动越紧。
床头柜上，我的警徽静静躺着。那枚从警校毕业就一直戴在身上的东西，现在边缘沾着暗红的血迹，背面两个小人牵手指针正好指向十二点整。上次看到它是在...对了，十七岁的豪打开蛋糕盒，里面全是眼睛的时候。
病房里静得可怕，只有墙角的仪器在规律地发出滴答声。空气中飘着一股熟悉的味道——消毒水混着柑橘洗发水，那是豪高中毕业时用的牌子。我们挤在学校后街十平米的出租屋里，他洗完头趴在我腿上擦头发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把他的发梢染成金黄色。
"嘶..."右臂内侧突然传来一阵灼烧感，像有根hot iron烫在皮肤上。我费劲地侧过身，扯起病号服袖子一看，倒抽一口冷气。
原本光滑的皮肤上面，浮现出一行模糊的黑色数字：实验体-0615。数字像是活的一样在蠕动，边缘还闪着微弱的蓝光。随着数字越来越清晰，一股尖锐的头痛猛地袭来，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太阳穴。
视网膜上突然开始闪回画面，快得让人抓不住——
五岁的我躺在血泊里，手里攥着半块橘子软糖。\
十二岁的豪跪在病床边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。\
十七岁的我们在天台接吻，蛋糕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。\
二十三岁的豪穿着白大褂，在我胸口按下一个红色按钮。\
医院走廊里那个雨夜，豪手里的诊断书飘落在地，上面根本不是艾滋病，而是...时空锚绑定同意书。
"啊！"我忍不住低吼出声，抱住头蜷缩起来。这些画面太真实了，像被强行塞进来的记忆。为什么之前十七次循环里，我从来没见过这些？
门锁突然发出"咔嗒"一声轻响，打断了混乱的思绪。
我猛地抬头，看见豪推门走进来。他穿着白大褂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，这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子。十七次循环里，他要么是穿着校服的学生，要么是穿着警服的同事，唯独没有这样...像个冷漠的医生。
他径直走到病床边放下托盘，上面放着个针管，里面装着半管橙色液体，和我小时候在孤儿院门口捡到的橘子汽水一个颜色。那时候我发着高烧，豪把偷偷藏起来的橘子汽水倒进我嘴里，说甜的东西能治病。
"醒了？"他开口，声音平淡得像在背书，"感觉怎么样？"
"是你搞的鬼？"我盯着他的眼睛，试图从那片熟悉的漆黑里找到哪怕一丝以前的影子。但什么都没有，他的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，平静得可怕。
"什么？"他拿起针管，手指灵活地弹了弹管壁，橙色液体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。
"别装了。"我拽了拽手铐，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，"十七次循环，每次你都说为了保护我。保护就是把我锁起来？保护就是篡改我的记忆？"
豪的背僵了一下，拿着针管的手停在半空。
就是现在！我猛地坐起身，用尽全身力气一扯手铐链条。出乎意料，链子竟然比看起来松动些，让我勉强够到了床头柜上的警徽。入手滚烫，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"你在说什么？"豪转过身，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，但我注意到他喉结在不停滚动，"记忆混乱是时空锚绑定的正常副作用，很快就会好的。"
"正常副作用？"我冷笑一声，把发烫的警徽狠狠砸向墙壁，"那这个呢？实验体编号？十七次循环里每次我快要发现真相的时候就会被重置，这也是副作用？"
警徽撞在金属墙上发出刺耳的响声，弹回来滚到豪脚边。他弯腰去捡的瞬间，我清楚地看见他后颈的锁链纹身——十七节圆环正在慢慢变黑，像是有墨汁在皮肤下面扩散。
"别动！"我突然大吼一声，趁他愣神的功夫，用没被锁着的右手抓起床头柜上的金属水杯，狠狠砸在墙上。
砰！玻璃四溅。
我迅速捡起一块最尖的碎片，抵在自己脖子上，能感觉到锋利的边缘已经划破皮肤，凉凉的血顺着脖颈流下来。
"慧宇！"豪的脸色终于变了，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都没顾得上扶，"把玻璃放下！"
"解开手铐。"我盯着他的眼睛，确保自己的声音足够稳定，"现在，立刻，马上。"
"你在干什么？不要冲动！"他往前走了一步，手微微颤抖着伸向我。
"别过来！"我把玻璃片又往里用力了一点，血珠顺着碎片边缘往下滴，"再动一下，我就让这第十七次循环提前结束。我死了，你的时空锚实验也就失败了，对不对？"
豪的动作僵住了，眼睛里闪过一丝我从没见过的恐惧。不是害怕我死，而是...害怕循环结束？
就在这时，右臂内侧的灼烧感突然加剧，实验体编号开始发出刺眼的蓝光。眼前的豪突然出现重影——一个是穿着白大褂的冷漠医生，一个是十七岁穿着校服的少年，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，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不同的话。
"听话，把手放下..."\
"慧宇哥，别吓我好不好..."
头越来越疼，更多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进来——豪在手术台上痛苦挣扎，身上插满管子；豪跪在时空管理局局长面前，签下一份份文件；豪把我的机械躯体藏在培养舱里，脸上满是泪痕...
"你骗我..."我声音发颤，玻璃片抖得厉害，"第十七次循环根本不是困在时间牢笼里...是你把我的灵魂移植到克隆体里，一次又一次..."
豪猛地闭上眼睛，再睁开时，眼睛里那层冰已经碎了，只剩下通红的眼眶。
"是时空管理局...他们逼我的..."他声音沙哑，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吞玻璃渣，"第五次循环你已经..."
"咔嗒"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。
我们同时看向手铐。原本紧紧锁着的金属环，竟然自己弹开了一道缝。
这是个机会！我顾不上脖子上的玻璃片，左手猛地往外一挣——
"小心！"豪扑过来想抓住我，却不小心撞到了床边的仪器架。
哗啦啦一阵巨响，各种瓶瓶罐罐摔了一地。其中一个银色的液态金属容器摔在地上，银色液体像活物一样爬出来，径直流向豪脚边的警徽。
接触的瞬间，警徽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强光，投射出一道全息影像在半空。
我呆住了。
影像里是间纯白的手术室，我躺在手术台上，胸口破开一个大洞，里面没有心脏，只有一堆复杂的机械零件在运转。豪站在旁边，穿着白大褂，戴着口罩，眼泪却从口罩边缘不停往下掉。
"实验体-734，确认执行灵魂提取程序？"电子合成音响起。
豪吸了吸鼻子，拿起一份文件，颤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。"开始吧。"
画面一转，是密密麻麻的培养舱，每个里面都躺着一个不同年龄的我。豪站在最大的那个培养舱前，轻轻抚摸着玻璃壁，里面的人闭着眼睛，胸口没有起伏——那是现在的我。
"第十七次克隆体准备完毕，灵魂移植成功率提升至87%"另一个声音说，听起来像是时空管理局局长。
"他会有之前的记忆吗？"豪问，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。
"部分记忆碎片会保留，但核心认知已被篡改。他会以为自己经历的是时间循环，而不是十七次克隆体移植。"局长轻笑一声，"这是为了他好，也是为了你的锚定稳定。"
全息影像突然消失，警徽恢复了正常大小，静静地躺在地上。
病房里一片死寂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，和我们两个人急促的呼吸。
我慢慢放下抵在脖子上的玻璃片，血顺着下巴滴在病号服上，晕开一小片暗红。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——这不是我的身体，真正的我早就死了，死在了第五次循环。现在的"慧宇"，不过是个装着旧灵魂的新容器。
"为什么..."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，不是害怕，是愤怒，是绝望，是无数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崩溃，"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？十七次！你把我当什么了？！"
豪突然"噗通"一声跪在我面前，白大褂皱成一团，金丝眼镜掉在地上断了一条腿。他低着头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，像是在哭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
"我不能没有你..."他终于开口，声音闷闷的，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，"第五次循环你为了救我...被时空乱流撕碎的时候，我就发誓一定要把你找回来..."
他慢慢抬起手，颤抖着解开白大褂的扣子，然后是里面衬衫的领口。后颈那十七节锁链纹身完整地暴露在空气中，每一节圆环都在微微发光，最下面那节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。
"时空管理局说，只要我自愿成为时空锚，他们就有办法让你'重生'。"豪的手指轻轻抚过锁链纹身，每碰一下就疼得抽口气，"这十七节锁链，每节代表一次克隆体移植，每失败一次，就会往心脏靠近一点..."
他转过头，我清楚地看到他胸口——白衬衫下面，锁链纹身的延长部分正缠在心脏位置，最末端的倒刺已经扎进皮肤里，渗出暗红的血。
"下一次...如果第十八次还失败..."他哽咽着说不下去，眼泪终于决堤，顺着脸颊往下掉，"锁链就会刺穿我的心脏，我和你的克隆体都会一起消失..."
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，打断了豪的话。红色警示灯开始闪烁，把病房照得一片血红。
"警告！警告！检测到时空锚异常波动！记忆屏障已失效！"电子合成音在病房里回荡。
豪脸色大变，猛地站起来想去按墙上的紧急按钮。"他们发现了！快走！"
但已经晚了。走廊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，越来越近。
我看着豪惊慌失措的样子，又低头看看地上那枚沾血的警徽，突然笑了。
"走？去哪儿？"我捡起警徽，入手的瞬间，上面的血迹突然活了过来，顺着纹路游走，组成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界面——
红色月亮控制权。
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几个选项：时间流速调节，循环重置，锚点定位，以及最下面那个刺眼的红色按钮——销毁程序。
"怎么可能..."豪瞪大了眼睛，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手里的警徽，"只有时空管理局局长才能访问这个界面..."
脚步声停在了门外，接着是电子锁解锁的声音。
我抬头看向豪，他脸上写满了绝望。突然觉得有点好笑，上一世是他甩了我，这一世换我来决定了。
门外传来开门声，刺眼的白光照了进来。
我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。
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变成尖锐的蜂鸣，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。我感觉手腕一阵刺痛，低头看见警徽正烫得像块烙铁，界面上的"销毁程序"按钮正在冒烟。豪扑过来想抢，却被我反手用手铐链条缠住胳膊——这破玩意儿竟然在这时候恢复了锁紧功能。
"住手！销毁程序会引爆整个时空锚定点！"他吼得嗓子都劈了，白大褂被挣扎的动作扯得变了形。门外冲进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，胸前徽章闪着银光，和我记忆里时空管理局的标志一模一样。
"慧宇哥！"豪突然改用我们十七岁时的昵称，声音发颤，"还记得天台的橘子汽水吗？你说要带我去看真正的海——"他的话卡在一半，因为我把冒着烟的警徽狠狠按在了他后颈的锁链纹身上。
滋滋——蓝光和黑烟一起冒出来。豪痛得闷哼出声，身体却突然软了下来，靠在我怀里不停发抖。那两个黑衣人突然定住，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木偶，然后开始像信号不良的影像一样扭曲。病房 walls 渗出银色液体，我的机械左臂突然发烫，掌心弹出全息投影——是系统界面？！
"检测到时空锚解除绑定，宿主灵魂与机械躯体同步率提升至98%"机械音不是在耳边响起，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。我低头看着豪后颈正在消退的锁链，突然意识到这狗东西怕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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