坠落的失重感像只冰冷的手攥住我的胃，上一秒还在呛满嘴的黄沙，下一秒就被浸在蓝光里。这光不是普通的亮，带着温度，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。嘴里那枚芯片烫得像要烧穿喉咙，左手的机械臂突然自己动起来，五指蜷曲又张开，合金关节咔咔响着往回收。
豪在我眼前飘着，白大褂像破蝴蝶翅膀在数据洪流里扇动。银色管线缠在他手腕脚腕上，往更深的蓝光漩涡里拖。那些管子看着眼熟，跟福利院重症监护室里插在院长身上的差不多，闪着同样妖异的光。他脸白得透明，嘴唇动着想说什么，声音却被数据流切碎成滋滋的杂音。
"操！"我挣扎着往前扑，机械臂突然自己炸开蓝光。掌心的接口处弹出半透明的光膜，像捞鱼似的兜住周围晃悠的数据碎片。那些发光的小碎片撞在光膜上噼啪作响，有的粘在上面，显出模糊的画面——是豪小时候的脸，举着满分试卷冲镜头傻笑。
"同步率57%，神经连接已稳定。"机械臂突然开口说话，那声音惊得我差点吞了芯片。分明是豪的声音，带着他感冒时特有的鼻音，却冷冰冰没一点情绪，"检测到绑定对象生命体征流失，建议立即启动记忆锚定程序。"
"怎么锚？！"我吼着抓住最近的银色管线，入手滑腻像抓着条活蛇。管线突然收紧，勒得我指节发白，另一端豪的身体跟着抽搐，肩膀那块开始像素化，变成点点蓝光往四周飘。
机械臂掌心突然弹出全息投影，歪歪扭扭的进度条往上爬。画面里是密密麻麻的代码，中间嵌着张豪的照片——十三岁，剃着寸头，额角贴着创可贴，正低头削木头。我认得这张照片，是那年福利院周年庆拍的，他手里那半截木枪后来成了我最宝贝的东西。
"重组数据通路！"我没多想就喊出声，机械臂竟然真听懂了。蓝光光膜突然变成爪子形状，咔嚓一声捏碎缠在豪腰上的管线。银色液体溅到我脸上，凉得像鼻涕，顺着下巴滴进衣领。
豪的身体不再像素化了，但眼睛还闭着。他飘在数据流里，双手蜷在胸前，像只受惊的寄居蟹。我突然发现他白大褂破了个洞，左肩那块露出熟悉的疤痕——是初三那年为了抢回被混混抢走的我的书包，被砖头砸的。当时血顺着校服袖子往下流，他还嘴硬说只是擦破皮。
周围突然开始晃，蓝光潮水般往后退，露出无数个亮晶晶的门。每个门里都有画面，我扫过去就觉得心口被重锤砸——有的门里是穿着警服的豪倒在血泊里，胸口一个血洞还冒着烟；有的门里是穿着白大褂的豪把注射器扎进自己脖子，看我的眼神比手术刀还冷；最角落那个门里，火焰裹着个小小的身影，明明灭灭中我听见他喊我名字。
"十七次循环..."机械臂又开口，代码在豪照片旁边滚动，"每次重置均触发保护协议，绑定对象主动代替宿主承担时空修正惩罚。"
我盯着那扇火门，童年记忆跟潮水似的往上涌。那场火烧了整个福利院后院，我躲在柴房里吓得腿软，是豪踹开门把我背出来。他后背的皮肉黏在我校服上，烧糊的味道到现在想起来还恶心。当时他趴在地上笑，说幸好木枪模型放窗台上没烧坏。
"想起来了？"一个声音突然在意识里响，不是机械臂那个冷冰冰的腔调，带着点戏谑，跟豪在我耳边吹口哨时一个调调。
机械臂突然失控般指向火门，掌心平推。蓝光在我面前聚成盾牌形状，挡开涌过来的数据流。那些银色管线又冒出来了，这次不是管子，是化成小蛇往我脚脖子上缠。滋滋响着往皮肤里钻，跟上次被噬星虫咬似的疼。
"慧宇！"豪突然睁开眼，朝着我伸手，手指穿过我的光膜。他眼睛里没了血色，全是乱闪的代码，"别进来！这些记忆会把你一起拽下去的！"
"闭嘴！"我挥开缠上来的银蛇，抓着光盾往前冲，"上次在沙暴里你说什么来着？这次谁也跑不掉！"
越靠近火门，温度越高。机械臂开始报警，表面烫得能煎鸡蛋。那些记忆门里的声音全涌进脑子里，豪最后的喊声重叠在一起："活下去"、"忘了我"、"别找我"——操他妈的，这混蛋就不会说点别的？
火门突然散了，眼前变成福利院的木工房。阳光从高窗斜着照进来，灰尘在光柱里翻跟头。墙角的工具柜歪歪扭扭，上面还刻着我和豪的名字，是拿圆规尖划的，歪得像蚯蚓。桌上放着半块橘子软糖，玻璃纸在光线下闪着彩光。
"还没过期。"一个小小的声音说。
我猛地转头，看见两个小孩蹲在地上。十二岁的豪正用嘴叼着绷带帮六岁的慧宇包扎手掌，血从纱布里渗出来，染红了他的袖口。那是我偷拿木工刀想刻把刀给他当生日礼物，结果划到了手。
"疼不疼？"小豪皱着眉吹我的伤口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小慧宇摇头，把半块软糖塞他嘴里："甜吧？院长妈妈给的，本来想等你生日再给你。"
"才不要，要分着吃。"小豪把糖顶出来，用没受伤的手把糖掰成两半，"这样我们就都有半块了。"
机械臂突然剧烈震动，掌心的投影开始扭曲。半透明的豪站在两个小孩后面，肩膀抖得厉害。他看着过去的我们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，在蓝光里变成发光的珠子。
"傻不傻..."我朝他走过去，光盾撞在他身上发出闷响，"为了半块糖哭成这样？"
"不是糖的事。"他突然转头看我，眼睛里的代码开始消散，露出熟悉的琥珀色，"是每次重置我都怕...怕你找到新的人分糖，怕你忘了木工房，怕你把我从记忆里彻底擦掉..."
地面突然裂开，银色液体咕嘟咕嘟往上冒。无数噬星虫从裂缝里爬出来，这次不是蛇形，是变成福利院院长的样子，举着拐杖慢慢走过来。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在银光里扭曲，拐杖头变成枪管对准我们。
"慧宇快跑！"豪突然把我推开，自己撞向假院长。接触的瞬间，假院长化成无数银针，扎进豪的身体。他痛得蜷成一团，身体重新开始像素化，比之前更严重，连头发尖都在往下掉蓝光碎片。
我看着掉在地上的半块橘子软糖突然明白了。抓起机械臂扫向墙角的木工工具箱，锁扣崩开的瞬间，里面果然躺着个神经连接舱的雏形——是豪十五岁那年用废品零件拼的，当时他说要造个能装下两个人记忆的盒子。
"接稳了！"我掏出嘴里的芯片，那玩意儿现在凉丝丝的，上面沾着我的血和口水。豪还在地上抽搐，银色管线从他七窍里钻出来，在地上织成个网。我扑过去掰开他咬得死死的嘴，把芯片按在他舌下。
接触的瞬间，整个空间炸了。蓝光白光大作，我被一股力量掀飞出去，后脑勺撞在不知什么硬物上，眼冒金星。机械臂滋滋响着冒出黑烟，掌心的屏幕忽明忽暗，最后定格在一行字上——记忆置换协议-灵魂锚定模式。
"警告：绑定对象意识核心破损度73%，需立即执行置换。"冷冰冰的电子音在意识里炸响，震得我太阳穴突突跳，"置换代价：宿主近三个月记忆数据50%，机械臂功能模块损伤30%，是否确认？"
屏幕上突然闪过画面——是我变成警督第一天，豪穿着白大褂站在时空管理局门口等我，右手藏在背后，后来才知道是拿着给我做的机械臂保养油；是我们第一次出任务，在2077年的东京废墟，豪用身体帮我挡塌下来的钢筋；是上周在基地食堂，他把我不爱吃的青椒挑出来，自己默默吃掉...
"操！"眼泪突然掉下来，砸在机械臂屏幕上，晕开一小片水雾，"这些记忆..."
"值得吗？"豪的声音在旁边响，他就躺在我身边，像素化已经停止了，但脸色白得像纸，"你会忘了我们是怎么重新认识的，忘了你说要重新追我，忘了..."
"闭嘴。"我擦掉眼泪，用还能动的右手按下确认键，"老子爱的又不止是这三个月的你。"
剧痛瞬间席卷全身，像是有把生锈的勺子在脑子里搅。眼前的画面开始破碎，豪站在管理局门口的样子突然变成一团马赛克，废墟里的拥抱、食堂里的青椒...全都开始融化。机械臂传来刺耳的警报声，肘部以下彻底黑屏，仿生皮肤裂开，露出里面烧焦的线路板。
"慧宇..."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，他的手恢复了温度，不再是数据的冰凉，"你后颈..."
我反手摸过去，皮肤下有东西在发烫，像有个纹身正在成型。指尖能摸到熟悉的锁链纹路，跟豪后颈那个一模一样。刚想问他怎么回事，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，红蓝灯光开始交替闪烁。
"非法侵入检测！记忆核心防御程序启动！"扩音器里传来毫无感情的电子音，"时空管理局特别行动队已封锁全部出口，重复，全部出口已封锁！"
豪猛地坐起来，眼神还有点迷茫，手却下意识地护住我的机械臂。他朝四周看了一圈，目光落在我们身后的主控台上。屏幕亮得刺眼，上面一行红色大字正在闪烁——唤醒协议第三阶段-弑神之键同步率12%。
"弑神之键..."豪喃喃自语，突然抓住我的肩膀，眼睛瞪得溜圆，"他们想用这个...摧毁所有平行宇宙的时间线..."
银色的闸门正在落下，地面开始震动，像是有重型机甲正在靠近。我扶着还在滋滋冒烟的机械臂站起来，后颈的锁链纹身烫得越来越厉害。豪的手按在我的后颈上，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过来，带着熟悉的颤抖。
"抓紧我。"我把他拽到身后，机械臂虽然坏了一半，但里面的震荡弹还能用，"这次咱们一起杀出去。"
闸门后面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，像是有人在用切割器破门。豪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我没受伤的右手里——是半块橘子软糖，玻璃纸包着，还带着他手心的汗湿。
"分着吃。"他贴在我耳边轻声说，声音抖得厉害，却带着笑。
\[未完待续\]玻璃纸被牙齿咬出细微的裂纹，橘子酸气混着汗湿的咸味在舌尖炸开。震动从脚底沿着脊椎爬上来，整面墙的线路板突然爆出电火花，飞溅的熔渣在豪白大褂上烫出焦黑小孔。
"他们用高频震荡波拆门。"豪突然拽住我手腕往控制台后面拖，他指尖还残留着记忆空间里的蓝光温度，"这里防御最低，三分钟内..."
话音被金属撕裂的巨响打断。闸门像纸片似的向内凹陷，漆黑枪管组成的金属森林从破口处伸进来。豪反手扯下墙上的消防斧，斧刃劈进控制台侧面的应急锁时震得虎口发麻："把你的机械臂搭在我肩膀上！"
"废了半条。"我用还能动的右手指关节敲了敲完全黑屏的前臂，仿生皮肤裂开的缝隙里漏出电火花，"震荡弹只能手动引爆。"
"足够了。"他突然笑起来，是那种我熟悉的、计划里藏着坏水的表情。手指在控制台侧面摸索，指甲掀起块松动的面板，露出里面缠成乱麻的线缆，"还记得福利院停电那晚我们怎么偷用微波炉吗？"
往事像被针尖刺破的气泡，明明该随着那50%记忆数据蒸发，却异常清晰地浮上来——十岁的豪用壁纸刀割开配电盘，十二岁的我举着手电筒看杂志上说的短路原理，结果炸了半栋楼的保险丝。那个味道，跟现在机械臂烧焦的糊味一模一样。
"红接蓝。"我盯着线缆脱口而出，随即愣住——这是该被删掉的记忆。
豪的手指顿在半空中，琥珀色瞳孔骤然收缩。背后的枪声突然密集起来，子弹穿透控制台迸射的碎玻璃在他耳后划出浅血痕。他猛地咬住嘴唇转过头："别多想！抓住电缆！"
消防斧突然被他插进控制台与地面的缝隙，靴跟狠踹斧柄。整个操作台发出哀鸣般的金属扭曲声，带着我们朝侧面倒下。视线天旋地转间，我看见豪用牙齿扯开电缆绝缘层，红蓝两根线在他指间迸出刺眼电弧。
"抓紧了！"
他突然低头咬住我的嘴唇。橘子软糖的甜味混着血腥气涌进来，舌头撬开齿关的瞬间，我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他唾液滑进喉咙——是那半块没吃完的软糖。同时右手里的红蓝电缆被他死死按在一起。
剧痛像有人用电钻钻进太阳穴。视野被纯白的强光吞噬前，我最后看见的是豪后颈突然亮起的锁链纹身，那些纹路正顺着他皮肤爬向我按压在他背上的手背，滚烫得像烙铁。爆炸声浪里，机械臂残留的传感器突然疯响，弹幕般的数据碎片撞进脑海：
【警告：检测到非法神经连接】\
【警告：唤醒协议第四阶段启动】\
【弑神之键同步率...】
后面的数字被剧痛碾成碎片。当我再次能视物时，发现自己正半跪在豪身上，消防斧的木柄抵着他的喉咙，斧刃上沾着他刚咳出的血沫。控制台砸出的火焰在他身后噼啪作响，把他染血的白大褂影子投在墙上，像只张开翅膀的烧焦蝴蝶。
"你..."豪看着我眼底的红光，喉结在斧刃下艰难滚动，"还记得那年冬天...我用暖气片给你热牛奶吗？"
记忆突然回来了。不是三个月，是三年。五前。十年。所有被"置换协议"剥离的数据洪流猛地冲开闸门——豪站在管理局门口递给我保养油时微微颤抖的手指；东京废墟里他替我挡钢筋时骨头碎裂的闷响；三天前在禁闭室，他咬着我耳垂说"等任务结束就..."
"神经入侵！"我猛地扔掉消防斧后退，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抬起，掌心炮口对准他胸膛，"你刚才给我注射了什么？！"
"不是注射。"豪咳出更多血沫，笑着擦掉嘴角血迹，"是锚定...笨蛋...记忆置换要双向同步..."他突然抓住我的机械手腕按在自己胸口，"现在切开我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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