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送器的眩晕感还没退干净，鼻尖就先闻到了那股味儿。焦糖混着血腥，甜腻腻的又带着股铁锈腥，呛得我五脏六腑都跟着翻搅。睁开眼的瞬间，我差点以为又跌回了系统制造的记忆迷宫——眼前就是福利院那栋烧得焦黑的教学楼，木梁在火里噼啪作响，火星子像炸开的爆米花往上蹿。
"站稳了！"
豪的手突然拽住我胳膊，他掌心的血泡破了，黏糊糊的血粘在我袖子上。我这才发现我们站在操场中央，脚下是烧焦的塑胶跑道，那些红白相间的条纹如今变成了黑炭色，踩上去直冒火星子。
远处教学楼二楼的窗户里传来哭喊声，听得我头皮发麻。十二岁的豪就站在离我们不到十米的地方，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，校服后领还别着那天我送他的橘子形状徽章。他抬头望着烧塌的阳台，书包带滑到胳膊肘上，露出的小臂上全是之前打架留下的淤青。
"操！"我吼了一声就想冲过去，手腕却被豪死死扣住。
"别碰他！"他的手指几乎要掐进我骨头里，"这是时间锚点，改变任何细节都会引发悖论！"
我眼睁睁看着少年豪把书包往地上一扔，校服外套往腰间一系，露出里面那件印着"福利院之星"的旧T恤——那是当年我们一起赢得合唱比赛的奖品。他捡起地上半截烧黑的消防斧，用袖子蹭了蹭上面的烟灰，动作跟我记忆里一模一样。
"悖论个屁！"我甩开豪的手往前冲，结果手掌直接从少年豪的肩膀穿了过去。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，少年豪的身影像电视信号不良时那样晃了晃，背后突然叠印出三个不同的画面——一个是穿着白大褂倒在血泊里，一个是穿着警督制服被锁链捆着，还有一个...我不敢细看那个漂浮在太空里的模糊人影。
"看见了？"豪的声音贴着我耳朵钻进来，带着电流杂音，"每次干预都会分裂出三个平行时空，但结局全他妈一样。"
我转头瞪他，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那年的校服。蓝白相间的布料上沾着黑色血渍，胸口位置有个烧焦的洞，露出里面警督制服的银色纽扣。他后颈的锁链纹身亮得发烫，我甚至能看见那些锁链状的纹路里流动着蓝光。
少年豪突然回过头，隔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直直看向我们。他的眼神穿透了十几年的时光，带着我熟悉的倔强和决绝。我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块橘子糖，剥开糖纸塞进嘴里，糖纸则小心地折成星星形状放进裤兜——就像上百次出任务前他塞给我糖时一样。
"系统不是绑定伴侣，是绑定时空锚点。"豪突然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，"当年福利院里藏着七个时空信标，时空猎人想用孩子当诱饵引我们现身。"
教学楼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。二楼的阳台轰隆一声塌下来，溅起的火星子飞到少年豪脚边，烫得他跳了一下。他却像没感觉似的，握紧消防斧就往火场冲。
"阻止他！"我抓住豪的胳膊拼命摇晃，他校服的袖子被我扯下来一半，露出小臂上狰狞的烫伤疤痕。那些疤痕排列得整整齐齐，像有人用烟头一个一个烫上去的。
豪反手抓住我手腕，把我按在烧变形的篮球架上。金属框架烫得我后背发疼，他却丝毫没松劲。"那年你发烧住院，福利院就我一个能激活芯片的体质。"他的指尖擦过我后颈的锁链纹身，疼得我弓起背，"不信你摸自己第十七根肋骨下面，芯片早就跟你脊椎长一起了。"
我低头看向少年豪消失在火场的背影，烟味呛得我眼泪直流。豪说得对，我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左胸，隔着皮肉真的能摸到个小小的硬块，形状像极了当年我们分食的橘子糖。
"为什么不早说？"我的声音发颤，不是因为害怕，是憋着股火没处发，"让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你是为了领养家庭才..."
"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，必须恨我。"豪突然笑了，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，"时空猎人能感知情绪波动，只有彻底的厌恶才能掩盖芯片的能量场。"
我们说话的工夫，火场里突然传出金属断裂的脆响。少年豪背着一个昏迷的小女孩冲出来，左胳膊被掉落的钢筋划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，血顺着他的指尖滴在地上，居然形成了某种发光的纹路。
"信标定位完成。"豪的声音突然变得像系统的电子音，他后颈的锁链纹身猛地缠上我的脖子，"现在你该知道怎么启动芯片了。"
少年豪把小女孩交给操场上的老师，转头又要冲进火场。这次我看清了他手里握着的东西——半块沾血的橘子糖，糖纸上的字被血渍晕开，只能辨认出"永远"两个字。
"操你的时间锚点！"我抓起地上豪扔下的消防斧，劈开缠在脖子上的锁链纹身。蓝光液体溅在斧刃上，嘶嘶作响着蒸发成白烟。我朝着火场中心冲过去，豪在后面吼什么我根本听不见，耳朵里全是当年消防车的警笛声。
少年豪正站在火场中央，手里举着那个发光的芯片。周围漂浮着七个燃烧的信标碎片，像北斗七星一样围着他旋转。他抬起头，对着我这个方向露出个笑容，然后猛地将芯片刺进自己胸口。
"不要！"我扑过去想阻止，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。消防斧脱手飞出去，正好劈在少年豪身后的空气上。
就像砍中了玻璃，空气裂开道七彩的缝。裂缝里涌出无数画面，快得让我眼花——二十岁的豪被绑在时空穿越椅上，头歪向一边；二十五岁的豪漂在真空里，宇航服头盔裂着蛛网纹；三十岁的豪举着枪对准自己太阳穴；三十五岁的豪被特攻队员拖着走，胸口插着把消防斧...
二十九张脸，二十九种死法，每张脸上都带着一样的橘子糖甜味。
"慧宇！"
豪的声音突然穿透混乱的画面，我感觉有人抓住了我的手。他掌心的血沾在我手心里，热乎乎的。我转过头，看见成年豪正站在裂缝边缘，白大褂被吸进裂缝里，猎猎作响像面绝望的旗帜。
"这次换我等你。"他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，硬邦邦的，沾着黏糊糊的液体。我低头一看，是半块橘子糖，糖纸已经被血泡软，"找到所有碎片，第七时空见。"
他突然用力推了我一把。我踉跄着后退，眼睁睁看着裂缝越来越窄，最后只剩下豪举着写有"第七时空坐标"的纸条在对我微笑。那张纸条我认得，是当年我们被迫分开时，他塞进我课本里的那张。
失重感突然袭来，我感觉自己在往下掉。周围全是豪的声音，每个时空的豪都在说话——
"十二岁那个下午，我躲在柴房吃了整整一包橘子糖，因为你说喜欢橘子味的男孩。"\
"芯片移植那天我没打麻药，因为怕忘了你的样子。"\
"当警督是为了查时空猎人总部，这样你以后出任务就安全点。"\
"每次给你发任务简报后面都藏着定位坐标，傻到现在才发现？"
最后一个画面停在二十岁的豪身上。他躺在手术台上，胸口插着把消防斧，跟记忆空间里那个笼子里的一模一样。血从他嘴角流出来，在手术台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星星。
"第十七根肋骨下面..."他的嘴唇动着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"记住了吗？橘子糖要分着吃..."
手里的橘子糖突然烫起来，像块烙铁要嵌进我肉里。我死死攥着糖，指节发白。后颈的锁链纹身像是活了过来，顺着脊椎往心脏爬。疼，钻心的疼，比当年得知自己感染时还疼。
但这次我没哭。
我把那半块橘子糖塞进嘴里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，顺着喉咙往下淌。左手不自觉地抚上左胸，那里隔着十七根肋骨和无数谎言，跳动得越来越有力。
突然，眼前所有画面都消失了。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，脚下踩着某种发光的液体，像踩在融化的星星上。手里的橘子糖已经吃完了，但糖纸还攥在手心，上面用血迹写着串坐标——X734.Y921.Z001，是第七时空的中心位置。
后颈的锁链纹身亮得刺眼，我抬手摸了摸，那些锁链状的纹路居然变成了某种星空图，其中一颗最亮的星星正在闪烁，位置正好对应坐标上的点。
原来不是绑定伴侣，是绑定灵魂。
原来不是系统选择了我们，是我们创造了系统。
原来不是你丢下我先走，是你早就在未来等我。
我握紧手心的糖纸，转身朝着那颗亮星的方向走去。空间里响起脚步声，一声又一声，像极了当年福利院里，十二岁的我们并排走在操场上的声音。
\[未完待续\]我在纯白空间里走了多久？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，只有脚下融化的星光随着步伐泛起涟漪。后颈的锁链纹身不再发烫，变成了某种温和的指引，像小时候豪牵着我的手穿过福利院走廊。
突然，脚下的光液开始剧烈波动。我停住脚步，看见那些融化的星星正在凝聚成形——烧焦的塑胶跑道边缘，十二岁的豪蹲在那里系鞋带，校服领口别着歪歪扭扭的橘子徽章。
"喂！"我脱口而出。
少年转过头，手里还捏着半截穿鞋带的塑料棍。阳光斜斜地照在他脸上，我看清他左眉骨上还没来得及消退的淤青——那是前天为了保护被欺负的我，跟大孩子打架留下的。
"发什么呆？"他朝我招手，校服口袋鼓鼓囊囊的，"王奶奶今天烤了橘子蛋糕，再不去就被小胖抢光了。"
真实感瞬间攥紧心脏。操场边缘的老槐树、教学楼墙面上褪色的标语、甚至空气里槐树花蜜的甜香，都清晰得不像幻觉。我猛地蹲下身检查自己的手，没有烫伤没有血迹，指甲缝里还沾着早上吃面包时的芝麻粒。
"走啊。"豪已经系好鞋带站起来，书包带子一长一短地晃着。他突然凑近我，压低声音，"你偷偷藏的橘子糖呢？分我半块。"
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摸进口袋——真的有糖纸的触感。指尖颤抖着剥开糖纸，午后阳光透过半透明的橘色糖块，里面好像冻着某个夏日的彩虹。
"接着。"我把糖块往他手心递，却在两指相触的瞬间僵住。
豪的瞳孔里映着我震惊的脸，可他身后的教学楼正在扭曲。墙皮像融化的蜡往下淌，窗户里伸出无数苍白的手，操场边缘的老槐树轰然倒塌，树根处露出"X734"的金属铭牌。
"别看后面。"少年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，他的手心滚烫，"记住橘子蛋糕的味道，下次见面要描述给我听。"
周围的景象开始崩解，像被打碎的玻璃。我死死攥着豪的手，却感觉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。橘子糖从我们松开的指缝间滑落，在触地的瞬间炸开刺眼的蓝光。
失重感再次袭来时，我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。这次不是因为冷，而是因为手中紧攥的校服布料——蓝白相间的粗布纤维，袖口还沾着干了的橘子蛋糕屑。
纯白空间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。我躺在病床上，左手打着点滴，无名指上还缠着豪昨天帮我包扎的创可贴——他总是把胶布斜着剪，说这样不容易掉。
"醒了？"护士推门进来，手里托盘上的体温计反射着冷光，"你发烧烧得直说胡话，一直喊着要橘子糖。"
我盯着天花板上缓慢旋转的吊扇，金属叶片在墙上投下移动的阴影。床头柜上放着半碗橘子罐头，玻璃碗外侧凝结着水珠，标签上印着生产日期：6月18日。
豪的生日。
罐头下压着张纸条，是他歪歪扭扭的笔迹："输完液去后院槐树下，有礼物。"末尾画了个简笔画橘子，旁边用括号标注："藏了三颗"。
我拔掉手背上的针头，血液立刻涌出来。跑到窗边拉开窗帘时，心脏差点跳出胸腔——楼下操场上，穿着蓝白校服的豪正仰着头朝我挥手，左眉骨光洁如新，胸口别着崭新的橘子徽章。
但他校服领口露出的皮肤下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蓝光。
一滴血从指尖滴落在窗台上，我突然想起时空裂缝里豪说的那句话——"每次干预都会分裂出三个平行时空"。后颈的锁链纹身开始发烫，像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脊椎往上爬。
楼下的豪突然举起手，手腕上戴着我送他的生日礼物——那块后来在火灾中烧毁的电子表。他轻轻转动表盘，我卧室墙上的时钟突然倒转，直到指针停在2点17分。
福利院爆炸的时间。
窗外的景象开始重叠。豪挥手的身影与十二岁火场里举着消防斧的少年重叠，与穿着警督制服被锁链捆住的男人重叠，与漂浮在太空中的宇航服重叠。
"找到你了。"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，指尖抚过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。后颈的蓝光穿透皮肤，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"看见"——三千个时空里，豪正在三千个不同的地方，同时朝我伸出手。
每个他的掌心，都躺着半块橘子糖。
床头柜上的罐头突然炸开，橘子瓣滚了一地。其中一瓣裂开的果肉里，露出小小的金属碎片，上面刻着"Y921"。
我抓起那块碎片时，整座病房开始旋转。窗外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，由远及近，最终变成豪带着电流杂音的笑声："笨蛋，不是让你去后院吗？"
瓷砖地面在脚下裂开，我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。橘子糖的甜味包围了我，有人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擦去我鼻尖的冷汗。
"这次抓稳了。"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等我睁开眼，发现自己正站在福利院后院的老槐树下。豪背对着我坐在树杈上，校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树干上刻着无数道歪歪扭扭的刻痕，最新的一道旁边写着："第七时空捉迷藏，这次我藏好了"。
树影里突然伸出无数双手，每只手里都捧着不同时空的碎片——白大褂的纽扣、宇航服的拉链、警督制服的肩章、烧变形的橘子徽章。
"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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