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空裂缝像张贪婪的嘴，把我整个儿吞进去的时候，撕心裂肺的疼才后知后觉地炸开。比福利院那次被钢筋划伤的伤口更疼，比系统强制传送时的眩晕更难受，像是有一万根滚烫的针顺着血管往里钻。我死死咬着牙没喊出声，嘴里还留着橘子糖的酸甜味，那是豪最后塞给我的东西。
"砰——"
后背先着地，撞击力让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。雨水混着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糊了我一脸，腥甜的气息直冲鼻腔——又是焦糖混着血腥的味儿，跟记忆里福利院烧起来那天一模一样。我撑起上半身，手掌按在软塌塌的地面上，指尖传来腻滑的触感，低头一看，整片地面都覆盖着层暗红色的黏液，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"操。"我低骂一声撑着站起来，环顾四周的瞬间心沉到了谷底。
破破烂烂的旋转木马就在眼前，褪色的彩绘木马上积满了灰，有些马脖子都断了，歪歪扭扭地指向天空。曾经闪烁着童话色彩的灯泡现在只剩些裸露的电线，时不时爆出火花。最诡异的是这玩意儿居然还在转，慢吞吞的，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头，每转一下就发出"嘎吱嘎吱"的哀鸣。
远处摩天轮的轮廓在紫黑色的雷雨云下若隐若现，每个轿厢都是猩红色的，像一双双窥视着猎物的眼睛。过山车的轨道扭曲地架在半空中，有些地方已经塌了，钢铁骨架在闪电中亮出森白的獠牙。空气里除了那股甜腻的血腥味，还飘着游乐园特有的廉价奶油香，两种气味搅在一起，闻得我一阵阵犯恶心。
后颈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，锁链纹身居然亮了。但不是平时那种暖洋洋的蓝光，而是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光芒，像风中残烛似的摇曳着。不对劲，这里太不对劲了。往常到任何时空，纹身都会兴奋地发烫，指引坐标的方向，可现在它却像被捂住了似的，有气无力。
"咔哒...咔哒..."
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。我猛地回头，消防斧凭空出现在手里——这是豪教我的，危急时刻可以通过芯片能量具象化武器。可握着斧柄的手心全是汗，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了不对劲，斧刃上没有平时那种锐利的寒光，反而灰蒙蒙的。
旋转木马最外侧那匹断了脖子的白色木马，马鞍上好像坐了个人。
我握紧消防斧一步步走过去，心脏跳得快要撞碎肋骨。距离越近，那股焦糖血腥味就越浓，雨水顺着木马残破的眼眶流下来，像是在哭血。等我终于看清马鞍上的东西时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不是人，是件衣服。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，衣角还沾着烧焦的痕迹，后领别着个橘子形状的徽章——跟十二岁那年豪别在衣服上的那个一模一样。外套口袋被人用刀划开了个大口子，里面掉出来几张被雨水泡烂的糖纸，其中一张隐约能看见"橘子口味"的字样。
就在这时，头顶响起一阵熟悉的笑声。
我猛地抬头，声音是从摩天轮最高处那个红色轿厢传来的。闪电正好在这时划破夜空，照亮了轿厢里靠坐着的人影。那人双手插在兜里，身体微微后仰，嘴角勾起的弧度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——是豪！即使隔了那么远，即使只是个模糊的轮廓，我也敢肯定那就是豪！
"豪！"我脱口而出，声音在空旷的游乐园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轿厢里的人似乎动了一下。就在我准备冲过去的时候，那红色的轿厢突然毫无征兆地从摩天轮轨道上脱落，像颗流星似的朝着地面砸来！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让我忍不住捂住耳朵，眼睁睁看着那抹红色越来越近，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"砰！！！"
剧烈的撞击声震得地面都在抖，掀起漫天烟尘。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，鞋子踩在黏糊糊的地面上发出"咕叽咕叽"的恶心声响。烟尘里，一个人影缓缓站了起来，拍了拍身上的灰，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。
"你..."我张了张嘴，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。
眼前的豪跟我记忆中的任何一个他都不一样。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制服，料子看起来很高级，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。领口和袖口有银色的纹路，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。他瘦了些，下颌线更加锋利，平时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现在像淬了冰的刀子，正冷冰冰地盯着我。
"别叫那个名字。"他开口了，声音低沉沙哑，带着种我从未听过的陌生感，"从你踏进第七时空开始，'豪'就已经死了。"
我愣住了，握着消防斧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："你在说什么？豪，到底..."
"我说，别叫那个名字。"他往前迈了一步，雨水好像都绕着他走似的，身上一点都没湿，"我的名字是零，时空猎人首领。"
"时空...猎人？"我感觉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，嗡嗡作响，"不可能！你明明是..."
"是你的搭档？是你的绑定伴侣？"零冷笑一声，突然抬手掀开了自己的制服前襟。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——他左胸口的位置，嵌着一枚橘子形状的芯片，但不是我熟悉的银色，而是漆黑如墨，边缘还在隐隐闪烁着暗红色的光。
"这是什么..."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"这是游戏结束的信号。"零放下衣襟，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，"超时空警督？时空漏洞修复？专属绑定伴侣？慧宇，你真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？"
"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！"我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，消防斧在手里嗡嗡作响，"那些任务，那些牺牲，你为了救我死在我面前那么多次！难道都是假的？！"
"死？"零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，仰头笑了起来。那笑声在雷雨夜里回荡，听得我毛骨悚然，"你是指哪个时空的死？是警督身份暴露被处决那次？还是穿越黑洞能量耗尽那次？或者是..."他一步步逼近我，直到我们之间只剩不到半米的距离，"福利院那次，被钢筋刺穿胸口？"
他每说一个字，后颈的锁链纹身就疼得更厉害，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。我看着他冰冷的眼睛，这个我跨越三千时空寻找的人，这个我发誓再也不会放手的人，此刻却像个完全陌生的恶魔。
"为什么..."我感觉眼睛烫得厉害，是眼泪要流出来了，"如果你真的是时空猎人首领，为什么要一次次救我？为什么要绑定我？为什么要让我..."
"让你爱上我？"零打断我的话，抬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，他的指尖冰凉，"因为系统需要绑定目标，而你是最完美的人选。"
他的手顺着我的脖颈往下滑，停在后颈的锁链纹身上。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纹身的瞬间，一股剧烈的疼痛感猛地炸开！像是有人把烧红的烙铁按在了我后颈上，我疼得浑身抽搐，手里的消防斧"哐当"一声掉在地上。
"系统不是绑定伴侣，是绑定诱饵。"零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传来，像毒蛇吐信，"时空猎人需要收集散落在各个时空的信标碎片，而唯一能感知信标的，只有拥有福利院基因的孩子。"
周围的空间突然开始扭曲。零抬手在空中划了个圈，二十九个半透明的屏幕凭空出现，悬浮在我们周围。每个屏幕上都在播放着不同的画面——有穿着白大褂倒在血泊里的豪，有穿着警服被锁链捆住的豪，有飘浮在太空中的豪...二十九个不同时空的豪，二十九个不同的死亡方式。
"十二岁那年，我主动申请成为诱饵。"零操控着那些屏幕，画面切换得越来越快，"福利院那场火是计划好的，时空猎人需要一个合理的契机安插卧底，而我是最完美的人选——没有家人，体质特殊，容易控制。"
其中一个屏幕突然放大，显示出福利院柴房的画面。十二岁的豪正坐在地上，手里拿着个黑色的装置，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狠狠刺进了自己的胸口。鲜血瞬间涌了出来，染红了他胸前的"福利院之星"T恤。
"不要看！"我捂住眼睛大喊，那些画面像一把把尖刀，把我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心又搅得粉碎。
"看看吧，看看你的爱情有多可笑。"零一把扯掉我的手，强迫我看着那些屏幕，"你以为的牺牲都是剧本，你以为的深情都是伪装，你以为的命运相连不过是我精心设计的陷阱！"
"不是的...不是这样的..."我拼命摇头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，混着雨水滚进嘴里，又苦又涩，"如果都是假的，你为什么要在裂缝里告诉我那么多事？为什么要说'这次换我等你'？为什么要..."
"因为计划需要修正参数。"零打断我，眼神没有丝毫波动，"你是个意外变量，比我预想的更...固执。"
"变量？"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突然笑了起来，笑着笑着眼泪流得更凶，"好，好一个变量！"
积攒在胸腔里的愤怒和绝望像火山一样爆发了。我猛地推开零，趁着他不备捡起地上的消防斧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砍过去！风声在耳边呼啸，斧刃带着破风的锐响，我甚至能看到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。
可就在斧刃即将碰到他的瞬间，零的身影突然变淡了，消防斧直接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，砍在后面的泥地里，溅起一片暗红色的黏液。
"你以为，没有十足的把握，我会让你找到这里吗？"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，还没来得及转身，一股巨大的力量就踹在了我的后背。我像个破布娃娃似的飞出去，重重摔在旋转木马的底座上，五脏六腑都挪了位。还没等我爬起来，冰冷的金属踩在了我的手背上。
"啊！"剧痛让我忍不住痛呼出声。
零低头看着我，制服上沾了些泥点，却丝毫没影响他的气势。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流下来，滴在我脸上，冰冷刺骨。我看着他的眼睛，那里面除了冰冷，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，像被冰雪覆盖的火种，微弱得几乎看不见。
"为什么..."我咬着牙，感觉手背的骨头都要碎了，"既然是陷阱...为什么不一早就杀了我？"
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移开了视线，"我说了，你是个变量。"
"屁话！"我吼道，疼痛和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，"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！这么多次并肩作战，这么多次生死相依，都是假的吗？你在沙漠里为我挡子弹，在太空里把氧气留给我，在裂缝里..."
"闭嘴！"零突然厉声打断我，脚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。
就在这时，他胸口的黑色芯片突然闪烁起来，暗红色的光芒变得忽明忽暗。他皱了皱眉，似乎有些痛苦。我趁机用尽全身力气翻身，推开他的脚，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几步，警惕地看着他。
零没有追过来，只是捂着胸口，脸色苍白了许多。黑色芯片的光芒越来越黯淡，甚至开始发出"滋滋"的电流声。
"系统...不稳定了..."他喃喃自语，眼神有些茫然。
我狐疑地看着他，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情况。突然，零猛地抬起头，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，但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嘴角那一闪而逝的痛苦。
"时间不多了。"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，朝着我扔过来，"拿着。"
我下意识地接住，入手是熟悉的冰凉和圆润——是半块橘子糖，糖纸已经有些发黑，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液体。
"吃下去。"零命令道。
我犹豫地看着他，又看看手里的橘子糖。糖纸边缘有些破损，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坐标数字。这是找到豪的关键，可现在...
"吃下去！"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，胸口的黑色芯片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。
我咬咬牙，撕开糖纸把橘子糖扔进嘴里。熟悉的酸甜味在舌尖炸开，却根本无法缓解我此刻的心情。就在橘子糖快要融化的时候，我突然感觉到不对劲——糖纸里面好像还夹着什么东西！
我小心翼翼地展开被口水浸湿的糖纸，借着闪电的光芒看清了上面的数字——不是Z001，也不是任何时空坐标，而是一串日期：6月18日，下午2点17分。
福利院着火的那天！豪的生日！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疼得我喘不过气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如果他真的只是利用我，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日期？
"轰隆隆——！！！"
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打断了我的思绪。摩天轮最高处的那个红色轿厢突然爆炸，巨大的火球照亮了整个夜空。更诡异的是，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没有向外扩散，反而朝着一个中心点汇聚——过山车轨道中央！
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，七彩的光芒从裂缝中涌出，里面隐约能看到无数破碎的画面，像是无数时空的碎片被揉在了一起。
"时空裂缝...已经达到临界点了..."零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，他看着那道裂缝，眼神复杂难辨，"这是...最后一次分裂时空的机会..."
我猛地看向他："什么意思？"
零转过头，胸口的黑色芯片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闪烁，变成了死寂的黑色。他看着我的眼神里，第一次没有了冰冷和算计，只剩下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...悲伤？
"选择吧，慧宇。"他轻声说道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"阻止我，把这块芯片毁掉，时空猎人的威胁就会消失，三千世界会恢复平静..."
他顿了顿，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："或者...跟我一起留在这里。第七时空...会成为我们的墓碑。"
就在这时，天空中劈下一道巨大的闪电，正好击中过山车轨道中央的时空裂缝！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整个游乐园，我感觉一股强大的电流顺着地面钻进我的身体，后颈的锁链纹身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！
"呃啊——！！！"
剧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