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昭在一片雪色中苏醒。
最先映入眼帘的,是一柄悬在额前三寸处的长剑。剑身如秋水般澄澈,在晨光中流转着冷冷清辉。顺着剑刃望去,握剑的手宛如羊脂白玉雕琢而成,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,每一处骨节都精致得恰到好处。
"醒了?"
声音似昆仑雪水击玉,清冷得不含丝毫情绪。韩昭艰难地抬眼,对上了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。
那是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。她约莫双十年华,一袭素白剑袍立于晨光中,整个人宛如一柄出鞘的绝世名剑。眉如远山含黛,不画而翠;眼若寒潭映月,睫毛纤长如蝶翼,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。琼鼻秀挺,唇色如初绽的樱瓣,不点而朱。
最惊人的是她周身的气质。青丝如瀑,只用一根素白绸带松松束着,几缕碎发垂在莹白如雪的颊边。每一处轮廓都完美得令人窒息,仿佛上天精心雕琢的杰作。明明只是静立在那里,却让人不敢生出半分亵渎之心。
"能走就起来。"
她收剑入鞘,动作行云流水。随着她转身,韩昭注意到她腰间悬着一柄短剑,剑穗上系着枚青玉铃铛,却不闻声响。
韩昭这才发现,自己躺在溪边的青石上,身下垫着件雪白外袍。不远处,一匹通体如雪的白马正在饮水,马鞍旁挂着个青布包袱。
"你伤得很重。"她声音依旧冷清,从马鞍旁取下水囊递给韩昭,"但与我无关。"
水囊入手冰凉,表面凝着细密的水珠。韩昭饮水时,余光瞥见她正在远处整理马鞍。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,素白剑袍在风中轻扬,整个人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。
"多谢姑娘相救。"韩昭勉强拱手。
她头也不回,只是轻轻摇头:"我并未救你,只是路过。"声音如碎冰相击,"萍水相逢,不必相识。"
翻身上马时,她的动作轻盈如燕。白马不耐地踏着步子,她轻抚马颈,那马立刻安静下来。韩昭突然注意到她腰间玉佩上刻着个小字——"玉"。
还未及细看,一枚青铜剑穗已抛至怀中。
"向南十里,有座村落。"她勒马转身,侧脸在晨光中如冰雕雪琢,"剑穗示人,可得一餐温饱。"
说罢,白马长嘶一声,绝尘而去。韩昭握着剑穗,发现穗子末端系着张字条:
"伤愈即焚"
落款处没有姓名,只画着一柄简笔小剑,剑尖挑着朵五瓣梅花。
山风拂过,带来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,似雪中青松,又似月下幽兰,转瞬消散在晨雾中。
韩昭攥紧青铜剑穗,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梅花刻痕。山风卷起素白衣袍残留的冷香,似有还无地萦绕在鼻尖。他低头看着青石上那件被弃置的雪白外袍,最终没有拾起,只将剑穗仔细系在腰间,转身踏入南下的幽径。
日头渐毒,林间蒸腾着草木的闷热气息。左眼的灼痛随着步履颠簸阵阵袭来,布带边缘渗出淡黄的脓液,黏在颧骨上。他寻了处溪涧,掬水清洗伤口。水中倒影里,那只被布条遮盖的眼睛周围,青灰色的脉络正沿着太阳穴向上蔓延,像某种寄生藤蔓在悄然生长。
暮色四合时,山道终于透出人烟痕迹。几缕炊烟从谷底升起,空气里飘来柴火与鱼腥混合的气息。韩昭扶着酸胀的膝盖走下缓坡,一条粼粼小河横在眼前。岸边歪斜的木桩上系着几条乌篷船,船尾晾晒的渔网滴着水珠。对岸错落着十几间茅屋,昏黄的窗纸透出暖光,隐约有孩童嬉闹声传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