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雅别院再次忙乱起来…大夫诊脉后说是"郁火攻心",开了疏肝解郁的方子。
楚清歌守在药炉前,看着砂锅里的药汁咕嘟咕嘟冒着泡,思绪却飘回了栖霞院——夫人说当年的簪子…有毒…
"药好了。"
碧桃的声音惊醒了她!楚清歌连忙滤出药汁,小心地端到沈砚床前。公子已经换了寝衣,白色绸带也取下了,紧闭的双眼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青影。
"公子,喝药了。"她轻声道。
沈砚睁开眼,目光涣散地"望"向她…楚清歌扶他起来,将药碗递到他唇边。
沈砚乖乖喝了一口,随即皱眉:"苦..."
这声"苦"说得极轻,带着点撒娇的意味,让楚清歌心头一软,她取出一个小纸包:"奴婢带了蜜饯。"
沈砚就着她的手吃了蜜饯,眉头渐渐舒展。一碗药见了底,他却不肯躺下,只是固执地"看"着她。
"公子睡吧。"楚清歌替他掖了掖被角,"奴婢在这儿守着。"
沈砚摇摇头,突然问道:"为什么去栖霞院?"
楚清歌手上动作一顿:"奴婢...想帮公子。"
"帮我?"
"嗯..."楚清歌犹豫片刻,还是决定实话实说,"我想知道公子眼疾的病因。”
沈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:"她...告诉你什么了?"
"只说当年那根簪子有毒..."楚清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砚的表情,"每到阴雨天,公子眼睛就会疼..."
沈砚突然冷笑一声:"她倒记得清楚。"
楚清歌不知该如何接话,只好默默绞着手中的帕子。良久,沈砚才轻声道:"那年我七岁...她拿着簪子,说我的眼睛太像父亲...说我不该出生..."
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。楚清歌的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喘不过气来。
"后来呢?"她轻声问。
"后来?"沈砚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,"父亲回来了,把她关进了佛堂。三个月后放出来,她就再没正眼看过我。"
楚清歌突然想起栖霞院佛堂里那尊金佛——原来夫人这些年一直在忏悔。
"公子..."她鼓起勇气,握住沈砚的手,"夫人在意您的。今日她听说您愿意治眼睛,高兴得差点落泪..."
沈砚猛地抽回手:"你懂什么!"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,"二十年来对我不闻不问,现在装什么慈母!"
楚清歌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,却并不退缩:"公子,奴婢在栖霞院这些日子,夫人每晚都听奴婢弹您小时候喜欢的曲子..."
沈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,但很快又恢复如常:"出去。"
"公子..."
"我说出去!"沈砚抓起枕边的药碗狠狠砸在地上,瓷片四溅,"不需要你可怜我!"
一片碎瓷划过楚清歌的手背,顿时渗出一道血痕。她愣愣地看着那道伤痕,突然觉得无比委屈——她明明只是想帮他啊!
"奴婢告退。"她低声道,转身就走。
"清歌!"沈砚突然慌了,摸索着要下床,"我不是..."
楚清歌没有回头,快步走出房门。
一出门,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。她抬手狠狠擦去,却越擦越多。
〝被自己的父皇赐下毒酒都没有如此过…我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…”楚清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。
"姑娘..."阿福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,递上一块帕子。
楚清歌接过帕子,闷声道谢。阿福犹豫片刻,低声道:"公子这些年...从不对人发脾气。"
楚清歌苦笑:"那我该感到荣幸?"
"只有公子在乎的人,才容易让他失控。"阿福意味深长地说完,转身消失在阴影中。
楚清歌呆立原地,阿福的话在心头回荡。
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,突然听到里面传来"咚"的一声闷响,像是有人摔倒在地。
"公子!"她慌忙推门而入,只见沈砚倒在碎瓷片中,手心已经被割破,鲜血淋漓。
"别过来!"沈砚厉声道,挣扎着要自己爬起来,"我不用你管!"
楚清歌哪还顾得上赌气,冲过去扶他:"公子别动,小心碎瓷!"
沈砚却固执地推开她:"走开...都走开..."
"沈砚!"楚清歌突然直呼其名,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,"你再动一下,我立刻就走,再也不回来!"
这话像咒语般瞬间定住了沈砚…他僵在原地,沾血的手悬在半空,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茫然,最后竟透着一丝脆弱。
"你...叫我什么?"他轻声问。
楚清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,连忙改口:"奴婢僭越了..."
"再叫一次。"沈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,"我的名字...再叫一次。"
楚清歌看着沈砚染血的手和苍白的脸,心头一软:"沈砚..."
沈砚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,整个人向前栽去,额头抵在楚清歌肩上:"别走...求你..."
这声"求"轻得几乎听不见,却让楚清歌心头剧震。那个骄傲的沈砚,竟然在求她?
"奴婢不走。"她柔声应道,小心地扶他回床,"但公子得答应奴婢,好好养病。"
沈砚沉默良久,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…楚清歌长舒一口气,取来药箱为他清理伤口。
沈砚的手心被割得血肉模糊,可见方才用了多大力气。
"疼吗?"她轻声问,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。
沈砚摇摇头,突然问道:"你的手...也伤了?"
楚清歌一愣:"公子怎么知道?"
"闻到了血的味道..."沈砚的声音闷闷的,"刚才...对不起。"
楚清歌鼻尖一酸,差点又掉下泪来…她强忍住情绪,故作轻松道:"公子除了道歉,不如告诉奴婢,为何突然想治眼睛了?"
沈砚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…他别过脸,声音几不可闻:"想看看...你的模样。"
楚清歌手上的动作顿住了,她看着沈砚通红的耳根,突然觉得,这个别扭的公子,可爱得让人心疼。
〝不是说想看画吗…怎么想看奴婢呢?”楚清歌突然想逗逗他。
〝我…都想…”此时,楚砚的耳根像被烫熟了似的。
"那公子要快些好起来。"她轻声道,继续为他包扎。
沈砚的唇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…窗外的月光洒进来,为两人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