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街道出奇地安静…楚清歌踩着厚厚的积雪,每一步都陷到脚踝。她本想去城西的集市买些远行要用的物件,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。
三间连排的茅草屋塌了一半,断裂的房梁斜插在雪堆里,像折断的骨头。几个衣衫单薄的孩子围在废墟旁,小脸冻得发青,正徒手扒拉着积雪,似乎想找回什么家当。一个老妇人坐在断墙边,怀里抱着个襁褓,婴儿的哭声细若蚊蝇。
"怎么会..."楚清歌攥紧了手中的包袱。前世在宫中,雪灾不过是奏折上冰冷的数字,何曾见过这般真切的苦难?
"姑娘行行好..."老妇人颤巍巍地伸出手,"给口热汤吧..."
楚清歌连忙解下荷包,却发现里面只剩几枚铜钱。她咬了咬唇,将整个荷包塞进老妇人手里:"婆婆稍等,我去叫人帮忙。"
她转身就往回跑,却在街角撞上了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。
"楚姑娘!"少年气喘吁吁地行礼,"公子让我来看看您..."
楚清歌认出这是清雅别院负责跑腿的小厮顺子。她突然有了主意:"顺子,你回去和公子说我在外头散心几天,让他别忧心。"
顺子瞪大眼睛:"姑娘要去哪?这大雪天的..."
"别多问。"楚清歌解下腕上的银镯子塞给他,"就说...就说我去城外赏雪了。"
打发走顺子,楚清歌直奔城主府…府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灾民,侍卫正指挥着手下搭建粥棚。
"楚姑娘?"一位楚府的管家,见她连忙行礼,"您怎么到这儿来了?"
"我想帮忙。"楚清歌直截了当,"有什么我能做的?"
管家面露难色:"这...公子知道吗?"
"我自有分寸。"楚清歌挽起袖子,"现在最缺什么?"
"城南的医馆挤满了冻伤的人,缺人手..."
不等管家说完,楚清歌已经转身往城南走去…医馆比她想象的还要拥挤,伤者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席上,呻吟声此起彼伏: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忙得满头大汗,正给一个冻掉脚趾的汉子包扎。
"大夫,我来帮忙。"楚清歌上前道。
老大夫头也不抬:"会包扎吗?"
"会一点。"简单的伤口处理难不倒她。
"那去给轻伤的人换药。"老大夫指了指角落的木桶,"药膏在那儿,省着点用。"
楚清歌蹲到第一个伤者身旁。那是个十来岁的少年,双手生满冻疮,已经溃烂流脓。她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清洗伤口,再涂上药膏。少年疼得直抽气,却咬着牙不哭出声。
"忍一忍,很快就好。"楚清歌轻声安慰,手法越发轻柔。
一个接一个,她记不清处理了多少伤患。手指被药膏浸得发皱,腰酸得直不起来,但她没有停下的意思。直到暮色四合,医馆里的伤者才陆续安置妥当。
"姑娘是城主府的?"老大夫递给她一碗热汤,
楚清歌捧着碗暖手:"是,但只是过客"她啜了一口热汤,突然想起什么,"大夫,有没有一种叫雪灵芝的药?能治眼疾的。"
老大夫眉毛一挑:"那可是皇宫里的珍品,咱们这种地方哪会有?"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楚清歌一眼,"姑娘问这个做什么?"
"随口问问。"楚清歌低头喝汤,掩饰眼中的失望,因为心中有答案,却还是不死心!果然还是只有那里才有。
当晚,楚清歌借宿在医馆隔壁的空屋里…说是空屋,其实只是间堆满草药的仓房,连床都没有。她裹着借来的旧棉被,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,怎么也睡不着。
前世的记忆不断涌现——父皇批阅奏折时紧锁的眉头,母妃抱怨雪天耽误了赏梅宴的娇嗔,而她只会缠着父皇要新首饰...如今亲眼见到灾民的惨状,她才明白那些奏折上的数字意味着什么。
"公主..."她自嘲地笑了笑,"真是白当了。"
次日天刚亮,楚清歌就又去了医馆。今天来的多是老人和孩子,冻伤更加严重。她正给一个老婆婆换药,忽听外面一阵骚动。
"城主来了!城主来了!"
楚清歌透过窗缝望去,只见城主沈毅骑着高头大马,亲自来巡视灾情。他身后跟着一队府兵,正挨家挨户分发粮食和柴火。更让她惊讶的是,城主竟然下令开放府衙的空房安置无家可归的灾民。
"城主仁厚啊..."老婆婆颤巍巍地说
楚清歌心头一震,前世她总听父皇说地方官员贪腐无能,如今亲眼所见,才知道也有像沈毅这样为民着想的城主。
接下来的三天,楚清歌一直留在城南帮忙:白天在医馆照顾伤患,晚上帮着分发粥饭。她的手指生了冻疮,脸颊被寒风吹得皲裂,却从没喊过一声苦。
第四天傍晚,楚清歌正在收拾药箱,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:"原来你在这儿。"
她猛地回头,只见苏玉站在门口,一袭靛青长袍上沾满了雪水,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。
"画师怎么..."
"公子病了。"苏玉直截了当地说,"高热不退,却不肯好好吃药。"
楚清歌手中的药瓶"啪"地掉在地上:"发热了?我走时他明明..."
"你走时他就在发热。"苏玉叹了口气,"这些天他日日派人寻你,却没有任何音信,昨晚咳了血,还硬撑着要去找你..."
楚清歌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她顾不得收拾东西,抓起斗篷就往外跑。
"楚姑娘!"苏玉在身后喊着什么…
但这时的她已经听不清了。
楚清歌没有回头,只是紧了紧斗篷继续往前跑。
雪又下了起来,纷纷扬扬,将她的身影渐渐淹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