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清歌踏着夜色回到清雅别院时，院中灯火通明。李嬷嬷在廊下来回踱步，一见她就扑了上来："姑娘可算回来了！公子他..."
"我知道。"楚清歌打断她，声音因连日劳累而沙哑，"大夫怎么说？"
"说是郁结于心又染了风寒..."李嬷嬷抹着眼泪，"药喂进去就吐出来，这可怎么好..."
楚清歌心头一紧，快步走向内室。房门半掩着，隐约可见几位大夫围在床前。她停在门外，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，每一声都像刀子般扎在她心上。
"脉象紊乱，需先用银针泄热..."
"这方子加一味竹沥..."
"公子，请张口..."
楚清歌靠在墙边，听着里面忙碌的声音。不知过了多久，大夫们终于鱼贯而出，个个面色凝重。她等他们走远，才轻轻推开门。
屋内药香浓郁，炭盆烧得极旺，却仍驱不散那股寒意。沈砚躺在床上，白色绸带已经取下，紧闭的眼睑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。他的呼吸急促而浅，唇边还残留着一丝血迹。
楚清歌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——烫得吓人。她拧了块湿毛巾，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脸颊。沈砚在昏迷中微微蹙眉，无意识地偏头避开她的触碰。
"连昏迷了都要闹脾气..."楚清歌低声埋怨，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。
她守了一整夜，换了几十次冷毛巾，喂了三次药。沈砚的高热时退时起，有时安稳沉睡，有时又突然惊悸，抓着她的手不放，嘴里含糊地喊着"别走"。
天光微亮时，沈砚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。楚清歌精疲力竭地靠在床柱上，看着晨光透过窗纱，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"清...歌？"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楚清歌猛地坐直身子，对上沈砚微微睁开的眼睛——那双眼睛依然没有焦距，却分明在"看"她。
"公子醒了？"她连忙倒了杯温水，"喝点水。"
沈砚却别过头："你...回来了。"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和埋怨。
楚清歌的手僵在半空："听说公子病了..."
"不是去赏雪了吗？"沈砚冷笑一声，"怎么，雪看够了？"
这话像火星般点燃了楚清歌连日来的担忧与疲惫。她"啪"地放下杯子："沈砚！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在城南照顾了多少灾民？手都冻裂了！回来就听说你不好好吃药，还咳血！你是存心要..."
话未说完，沈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一口鲜血喷在锦被上。楚清歌顿时慌了神，连忙去扶他，却被他一把推开。
"既然嫌我麻烦，何必回来？"沈砚喘息着说，唇角的血迹衬得脸色更加苍白，"横竖...我是个瞎子，活着也是累赘..."
"你！"楚清歌气得浑身发抖，"好，很好！我这就走，再也不管你了！"
她转身就要离开，却听身后"咚"的一声闷响——沈砚竟从床上摔了下来！他狼狈地趴在地上，一只手向前伸着，像是要抓住什么。
"清歌..."他的声音破碎不堪，"别...别走..."
楚清歌僵在原地，看着这个平日清冷自持的公子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助。一滴泪水从他紧闭的眼中滑落，接着是第二滴、第三滴...那不是娇弱的哭泣，而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崩溃，无声却令人心碎。
"我看不见..."沈砚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"你若走了...我连追都追不上..."
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楚清歌的心防。她快步走回去，跪坐在沈砚面前，轻轻捧起他的脸："傻子..."
沈砚浑身一颤，突然紧紧抱住她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。他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，滚烫得像是要灼穿她的心脏。
"我以为...你真的不回来了..."他在她耳边喃喃，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。
楚清歌轻轻拍着他的背，像哄孩子一样："我在呢，不走..."
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，纷纷扬扬，将整个世界都染成纯净的白色。屋内炭火噼啪，映照着相拥的两人，在地上投下一道交融的影子。
良久，沈砚才稍稍松开手，却仍抓着她的衣袖不放："城南...很苦吧？"
楚清歌摇摇头，想起他看不见，又轻声道："不苦。只是..."她摸了摸自己皲裂的脸颊，"可能变丑了。"
沈砚闻言，抬手抚上她的脸。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裂痕，眉头越皱越紧："疼吗？"
"不疼。"楚清歌握住他的手，"公子先把药喝了，好不好？"
出乎意料，沈砚这次乖乖点头："好。"
楚清歌扶他回床上，重新倒了药递给他。沈砚一饮而尽，虽然苦得皱眉，却硬是忍住没吐出来。
"甜吗？"她故意问。
沈砚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："苦...但你喜欢，我就喝。"
楚清歌心头一热，突然想起什么："公子怎么知道我在城南？"
"苏玉说的。"沈砚的表情又阴沉下来，"他倒是...很关心你。"
楚清歌忍不住笑了："公子这是吃醋了？"
沈砚的耳根瞬间红得滴血，却固执地别过脸："没有。"
楚清歌看着他别扭的样子，突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值得了。她轻轻握住他的手："公子，等我从大梁国回来..."
"你还是要走？"沈砚猛地转头，手指不自觉地收紧。
"嗯。"楚清歌坚定地点头，"但我答应你，一定会回来。"
沈砚沉默良久，终于轻声道："...多久？"
"最多三个月。"楚清歌算了算路程，"我会尽快。"
沈砚摸索着从枕下取出一个锦囊："带上这个。"
楚清歌打开一看，里面是一块温润的玉佩，上面刻着"平安"二字——正是城主之前给沈砚的那块。
"这..."
"保平安。"沈砚打断她，耳根又红了，"记得...回来还我。"
楚清歌将玉佩贴身收好，突然俯身在沈砚额头上轻轻一吻："一言为定。"
沈砚整个人都僵住了，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欢喜，最后定格在一个小心翼翼的傻笑上。窗外的雪光映在他脸上，将这一刻的温柔永远镌刻在楚清歌心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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