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回到清雅别院时,已是奄奄一息。
府中大夫连夜施救,勉强稳住心脉,却摇头叹息:“血引之术反噬太重,加上箭伤毒性未清,能不能醒,全看天意。”
楚清歌不信天意。
她守在榻前整整十五日,替他擦身、喂药、换药,指尖抚过他心口那道狰狞的疤痕,想起苏玉说的话——
“他曾经用这禁术寻过一个人,差点丢了命。”
——他寻的是谁?
她不敢问,也不敢深想。
直到第十六日清晨,楚清歌被城主夫人传唤,不得不暂时离开,临走前,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:
“沈砚,你再不醒,我就真走了。”
—— 沈砚是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。
他下意识伸手去摸眼上的绸带,却摸了个空——眼前不再是永恒的漆黑,而是朦胧的光影。
他能看见了。
“楚清歌?”他猛地坐起身,嗓音嘶哑,却无人应答。
床榻边空荡荡的,唯有窗外的雪光映进来,照出屋内熟悉的陈设——紫檀木案、青瓷瓶、她常坐的那把藤椅……
可她不在…
她又走了?
这个念头如利刃刺进心脏,他踉跄下床,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,跌跌撞撞往外冲。
“公子?!”阿福闻声赶来,见他竟扯下了绸带,惊得说不出话。
“她呢?”沈砚死死攥住阿福的肩,指尖几乎嵌入骨肉。
“楚姑娘被夫人叫去了,说是……”
话未说完,沈砚已推开他,径直往外走。
——他要亲眼确认,她还在。
沈砚一路跌撞,视线仍模糊,却固执地不肯停下。
直到梅林深处,他看见了她——
楚清歌背对着他,站在一株老梅树下,而苏玉正低头为她系上披风的带子。
实际是楚清歌刚从夫人那边回来,在想夫人对她说的话:结果就见苏玉走过来,执意要给她系上披风,她心里有事也来不及阻止…所以就任由苏玉帮她把带子系上了…
沈砚两人靠得极近,苏玉的手指拂过她颈侧,不知说了什么,她竟轻轻笑了。
——那笑容,刺得沈砚眼眶生疼。
他站在原地,浑身血液冻结。
这是他能看见以后第一次见楚清歌…她很美…但他在对别人笑!
她能对别人笑,却在他昏迷时离开?
她答应过会等他醒的……
——骗子。
“楚清歌。”
他开口,嗓音冷得像淬了冰。
她猛地回头,瞳孔骤缩——
沈砚站在雪地里,绸带已除,一双凤眸漆黑如墨,正死死盯着她。
“你……能看见了?”她声音发颤。
他不答,只是大步上前,一把扣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。
“公子!”苏玉下意识拦阻,却被沈砚反手推开。
“滚。”
这一声低喝裹挟着压抑已久的暴怒,连楚清歌都惊住了。
沈砚从未这样失态过。
——哪怕眼伤最痛时,他也只是沉默。
可此刻,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将她吞噬。
“沈砚,你冷静点……”她试图解释,却被他打断。
“你说过会等我醒。”他声音嘶哑,“可我一睁眼,你不在。”
——你在别人身边。
这句话他没说出口,可楚清歌听懂了。
她张了张口,还未出声,却见沈砚突然闷哼一声,捂住心口踉跄后退——
毒性又发作了。
“沈砚!”
楚清歌慌忙扶住他,却被他狠狠甩开。
“别碰我。”他喘息着,唇边溢出一丝血线,却仍固执地站着,不肯示弱。
苏玉皱眉上前,一把扣住他脉搏,脸色骤变:“毒性入心,必须立刻施针!”
沈砚冷笑:“装什么好心?”
“你!”
楚清歌再忍不住,一把拽住沈砚的衣领,强迫他低头看她:
“你闹够了没有?!”
“我闹?”他嗤笑,眼底猩红一片,“楚清歌,你是不是觉得,我永远只能做那个等你施舍的瞎子?”
这句话像刀子,捅得她心口生疼。
她深吸一口气,突然抬手——
“啪!”
一记耳光,清脆响亮。
沈砚偏着头,半晌没动。
“打得好。”他慢慢转回脸,嘴角带血,却笑了,“现在,解气了?”
楚清歌眼眶通红,一把扯开他衣襟,露出心口那道疤:
“你以为这伤怎么来的?你以为苏玉为什么能救你?你以为——我为什么等你醒来?!”
沈砚僵住。
她指尖发抖,按在他心口那道疤上:
“沈砚,你用自己的命找我,现在却问我是不是要丢下你?”
“——你混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