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栀挎着帆布包，慢悠悠地走在西湖边的石板路上。清晨的阳光透过柳枝洒下来，在湖面上铺了一层碎金。她深吸一口气，空气里混着湖水、青草和远处茶园的清香。
今天她没带画板，只揣了个小速写本，打算随便走走，找点灵感。最近接了个杭州旅游宣传的插画项目，编辑催得紧，可她对着空白的画纸发了两天呆，愣是一笔没动。
"果然还是得出来逛逛。"她小声嘀咕着，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——湖面上的游船、远处雷峰塔的轮廓、岸边写生的老人。
走到断桥附近时，她停下来买了杯龙井奶茶，靠在栏杆上慢慢喝。今天的她化了全妆，眼线微微上挑，唇釉是温柔的豆沙色。因为前阵子做了激光祛斑，脸上那些小雀斑淡了不少，皮肤看起来更干净透亮。
"美女，一个人吗？"
明栀转头，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站在旁边，笑容阳光，眉眼深邃，是那种走在街上会让人多看两眼的类型。
"嗯，随便走走。"她礼貌地笑了笑，下意识拢了拢头发。
"要不要一起？我对这一带挺熟的。"男人指了指远处的孤山，"那边人少，景也好。"
他的声音很好听，带着点慵懒的磁性。明栀有一瞬间的动摇——这人确实帅，而且看起来挺有品味。她甚至已经摸到了包里的手机，想着加个微信好像也不错？
但下一秒，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苍白的脸——秦桑坐在轮椅上，低头打字的样子。
我怎么会想到他？
"不用了，谢谢。"她摇摇头，笑容淡了些，"我还有事。"
男人似乎有点意外，但还是绅士地点头离开。明栀长舒一口气，莫名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。
于是她换了一个地方写生，没过一会儿又来几个小男生搭讪，明桅都一一拒绝了。
〝今天这个妆真这么好看吗？太招人喜欢了吧？”她倒是有些受宠若惊，还有些疑惑…
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青石板上，明栀收拾好速写本，正准备离开灵隐寺。寺门口的银杏树下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正专注地对着画板涂抹，他的轮椅旁靠着一根折叠拐杖。
明栀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。那人穿着简单的藏青色衬衫，头发有些自然卷，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最让她惊讶的是他画画时的神情——嘴角微微上扬，眼睛里闪烁着专注的光芒，和秦桑那种阴郁沉默的样子截然不同。
"需要帮忙吗？"她走近时才发现他的水彩颜料盒掉在了地上。
男人抬起头，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，"啊，谢谢。"他的声音清朗，带着笑意，"我正愁怎么弯腰捡呢。"
明栀蹲下身帮他收拾散落的颜料，发现他画的正是灵隐寺的山门，笔触洒脱又细腻。"画得真好。"她由衷赞叹。
"还行吧，混口饭吃。"他接过颜料盒，随手放在腿上，"我叫林默，是个自由插画师。"
"真巧，我也是画插画的！"明栀眼睛一亮，"最近在接一个杭州旅游宣传的项目。"
"哇，那我们可以交流交流。"林默调整了一下轮椅位置，从背包里掏出名片，"我在南山路有个小工作室，有空可以来看看。"
明栀接过名片，上面印着"默·绘"两个字和简单的联系方式。她犹豫了一下，"要不...现在就去？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。"
林默爽快地答应了。明栀帮他把画具收拾好，推着轮椅往公交站走。路上，林默轻松地聊起杭州的插画市场和他接过的几个有趣项目，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腿而显得拘谨或自卑。
明栀有时会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腿。
"车祸，三年前。"林默拍拍大腿，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，"胫骨粉碎性骨折，神经损伤，医生说站起来的几率很小。"
明栀心头一震。
"一开始确实很难接受，"林默转动轮椅避开路面上的一个小坑，"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个月，差点抑郁。幸好我妈每天逼我吃饭，我妹就坐在我房门口念小说给我听。"
公交车来了，司机熟练地放下无障碍踏板。明栀看着林默利索地把自己推上车，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。
林默的工作室在一栋老式公寓的一楼，门口有特意改造的斜坡。推开门，明栀惊讶地发现墙上挂满了风格各异的水彩画，角落里堆着各种画材，茶几上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茶和一本翻开的画册。
"乱得很，别介意。"林默笑着滑到工作台前，那里有一个特制的画架，高度刚好适合他坐着画画。
"这都是你设计的？"明栀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可以调节角度的画架。
"是啊，刚开始画画时手总是抖，画直线都难。"林默拿起一支笔示范给她看，"后来我发现把画板调成这个角度，手腕就不那么吃力了。"
明栀突然想起秦桑书房里那些精密复杂的仪器，每一件都摆放得一丝不苟。他是不是也经历过这样的适应过程？但从未有人知道。
"其实最难的倒不是画画，"林默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，"是上厕所、洗澡、拿高处的东西...这些普通人根本不会在意的小事。"他耸耸肩，"不过现在都习惯了，我妹给我设计了好多小工具。"
明栀的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张全家福上——林默坐在轮椅上，身后站着他的父母和妹妹，四个人都笑得灿烂。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林默能这么乐观。
"对了，要不要看看我最近在画的系列？"林默滑动轮椅到书架前，取下一本画册，"是关于杭州四季的。"
明栀凑过去看，画册里的西湖春晓、断桥残雪都带着独特的视角和生命力。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："你...认识秦桑吗？"
他们在工作室聊到傍晚，从插画技巧聊到杭州的美食地图。临走时，林默坚持要送她到公交站。
"其实..."等车的时候，林默突然说，"残疾最可怕的不是身体上的限制，而是别人看你时那种同情或避讳的眼神。"他笑了笑，"所以我尽量表现得开朗些，这样大家相处起来也轻松。"
明栀怔住了。她想起自己见到秦桑时的小心翼翼，说话前总要斟酌字句，生怕触到他的痛处。原来她的"体贴"可能反而成了负担？
公交车来了，林默朝她挥挥手："加个微信吧，以后可以有机会合作呢"
〝好呀，没问题”求之不得。
回家的路上，明栀脑海里不断浮现两个画面：林默在工作室里灵活地转着轮椅，和家人谈笑风生；秦桑独自坐在窗前，背影瘦削而孤独。
她摸了摸包里新买的檀木手串，突然很想立刻见到秦桑，问问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。但更强烈的好奇是——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邻居的事情？
"不知道秦桑会不会喜欢这个味道......"她自言自语，随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。干嘛老是想到他？
回程时，她特意绕路去了家老字号，买了份清淡的藕粉糕和桂花糖芋苗。
提着食物走到小区楼下时，天已经暗了。她抬头看了看601的窗户——窗帘依旧紧闭，但窗台上那株玫瑰似乎又长高了些，嫩绿的枝条在晚风里轻轻摇晃。
明栀摸了摸口袋里的手串，正在考虑该怎么把这个送给他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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