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。
秦桑躺在病床上,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。各种仪器连接在他身上,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"滴滴"声,氧气面罩覆盖着他苍白的下半张脸,胸口随着呼吸微弱起伏。
他已经这样昏睡了十天。
医生调整着输液速度,对站在床边的秦父低声说:"身体指标基本稳定了,但......"他顿了顿,"心理上的问题更严重。他现在完全没有求生意志,这样下去,就算醒了也可能会再次......"
秦父的拳头攥紧又松开,最终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。
窗外的雨下了又停,停了又下。秦桑的睫毛偶尔会颤动,像是要醒来,但最终又归于沉寂。
明栀站在601门前,抬手想敲门,又慢慢放下。
第十五天了。
自从那天秦桑被送去医院后,这扇门就再没打开过。她给秦父发过几次消息,但都石沉大海。明栀不是没想过直接去医院,可她连秦桑在哪家医院都不知道。
"算了......"她叹了口气,转身回到自己家。
兜福摇着尾巴迎上来,圆滚滚的身体蹭着她的脚踝。明栀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,走到阳台上——那株攀援玫瑰已经长得更高了,有几根枝条甚至探进了601的窗户。她伸手碰了碰离自己最近的花苞,轻声道:"你们怎么长得这么快啊......"
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是林默发来的消息:【明天有个插画展,要不要一起去?】
明栀盯着屏幕看了几秒,回复:【好啊】
发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冷淡,补了个笑脸表情。
插画展在南山路的一个小画廊里,林默的轮椅在光滑的地板上移动自如,时不时停下来给明栀讲解某幅作品的技法。
"你最近心情不好?"看完展览,他们在附近的咖啡馆休息时,林默突然问道。
明栀搅动着杯中的拿铁,没有否认:"有个朋友......住院了。"
"很严重?"
"嗯。"她盯着咖啡上的拉花,"抑郁症,好像......情况不是很好。"
林默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说:"我车祸后那段时间也这样。"他的手指轻轻敲着轮椅扶手,"觉得活着太累,每天睁开眼都是痛苦。"
明栀抬起头。
"后来是我妹,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我病房,给我读她写的小说。"林默笑了笑,"特别烂的那种校园爱情故事,听得我想捂耳朵。但她坚持说,只要我一天不听她念完,她就一天不走。"
"所以......"
"所以我就活下来了啊。"林默耸耸肩,"有时候人需要的就是那么一点坚持,一点'被需要'的感觉。"
明栀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。她想起秦桑空荡荡的公寓,想起他独自坐在窗前的背影,想起他说"谢谢"时微微颤抖的手指。
"如果......"她犹豫着开口,"如果我想去医院看他,但不知道他在哪,该怎么办?"
林默挑了挑眉:"如果你想见他,你再给他父亲打个电话,不要怕打扰,一个父亲不会拒绝关心自己孩子的人。”
明桅愣了一愣,好像很有道理…自己怎么就没有想通呢?
当天晚上她就拔通了秦桑父亲的电话。
三天后,明栀抱着一束向日葵站在市立医院住院部门口。
秦桑在精神科VIP病房,情况不太好,但生命体征稳定。
"他父亲几乎24小时守在病房,"护士转述道,"拒绝所有探视。"
明栀咬了咬嘴唇:"那这花......"
"可以交给护士站。"护士小姐姐说道。
护士接过花束时,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:"你是秦先生的......?"
"邻居。"明栀轻声说,"就说是......602送的。"
她转身离开时,没看到走廊尽头那扇微微打开的门缝后,秦父复杂的目光。
当晚,明栀接到了秦父的电话。
"他今天醒了。"秦父的声音沙哑疲惫,"看到了花,问是谁送的。"
明栀握了握手心:"他......还好吗?"
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。
"医生说,他现在完全没有求生意志,这样下去,就算醒了也可能会再次.....。"秦父的声音有些哽咽,"不过…还是谢谢你,明小姐。"
他病得这么严重吗?
挂断电话,明栀走到阳台上…夜风轻拂,那株玫瑰的枝条在月光下轻轻摇曳。
她做了一个决定——明天再去买一束花。
这次,她要亲自送到秦桑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