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打在脸上已经感觉不到冷了。
皮肤下有东西在动,像无数条小蛇在血管里钻来钻去。我低头看向双手,暗金色的鳞片正从指尖往手臂上爬,指甲变得又尖又长,每动一下就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。骨翼"咔嚓"作响着往外伸展,比刚才在精神病院时大了一倍不止,上面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脸,像是无数冤魂被封在了这团血肉里。
"别...过来..."我咬着牙说话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。喉咙里好像卡着砂纸,声音一半是自己的,一半是另一个更深沉、更嘶哑的声线——那是扎基的声音,在我脑子里狂笑,撞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孤门一辉站在五米开外,进化信赖者在他手里亮得晃眼。雨水一碰到那团光就蒸发成白汽,在他周围形成一圈朦胧的光晕。红色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,有恐惧,有愤怒,但更多的是...困惑?
"凌辰?"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,进化信赖者的光芒跟着波动了一下,"你还能控制住自己吗?"
"哈..."我笑出声,结果变成了野兽似的低吼。皮肤上的鳞片越来越密集,痒得像是有火在烧。我能感觉到那些克隆体——就在脚下裂开的地缝里,几百个,几千个,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,每个颈侧都有菱形的红晶印记,像某种该死的商标。
"看见他们了吗?"我抬起头,雨水顺着鳞片的缝隙往下淌,"你的...杰作。第七十六次实验成功的'引爆装置'。"
孤门的脸一下子白了。他倒退半步,进化信赖者的光芒突然闪烁起来,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。"你怎么知道..."
"林薇的日记本。"我甩了甩头,想把扎基的笑声从脑子里赶出去,结果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。孤门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,取而代之的是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巨人,背后伸展着诺亚之翼,金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——就像记忆碎片里,他贯穿我胸膛的那一刻。
"操!"我低骂一声,暗能量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。黑色的冲击波呈环状扩散开,地面龟裂的纹路又加深了几分,裂缝里的克隆体开始有动静了,有几个手指动了动,培养舱里的绿色营养液泛起波纹。
孤门举起进化信赖者对准我,金色的光束在顶端凝聚:"凌辰,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,但现在你很危险。我必须阻止你。"
"阻止我?"我笑了,笑声里全是血沫,"就像当年林薇'保护'我那样?把我扔进培养舱,注入暗能量,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全人类?"
孤门的动作顿住了。他的眼神闪烁,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。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,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。"林薇说..."他声音发颤,"她说第三次实验事故时你自毁了。她说那是唯一能让你解脱的方法。"
"解脱?"我低头看着自己正在变异的手,指甲已经长到了十厘米,闪烁着金属的光泽,"把我改造成活体炸弹叫解脱?你们这些人为了所谓的大义,到底都干了多少恶心事?"
脚下突然传来震动。
不是爆炸,是有节奏的敲击声,从地下培养舱的方向传上来,一声,两声,然后是上百声同步的敲击,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培养舱的内壁。我低头看向裂缝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——至少有十几个克隆体已经睁开了眼睛,黑色的眼白,没有瞳孔,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。
"醒了..."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,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,"他们醒了..."
孤门也看到了。他脸色剧变,猛地转头看向悬浮在半空的林小满。她还在那里飘着,左眼金色右眼紫色,身体变得半透明,像个随时会消散的鬼魂。光暗能量在她身边形成漩涡,有金色的光丝从她身上垂下去,连接到每个克隆体的红晶印记上。
"不好!"孤门大喊一声,突然朝我冲过来,"她在同步意识!一旦所有克隆体觉醒,整个城市都会被暗能量淹没!"
我想躲开,可身体不听使唤。扎基的意识像潮水般涌上来,彻底淹没了我的理智。视野边缘的血色光晕越来越浓,孤门在我眼里完全变成了诺亚的样子,金色的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"杀了他..."扎基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嘶吼,"杀了诺亚!完成我们的宿命!"
暗能量不受控制地往手上聚集,形成漆黑的光弹。我看见孤门的瞳孔骤然收缩,他举起进化信赖者挡在身前,金色的护盾瞬间展开。
就在这时候,基地的广播突然响了。
不是警报声,是冰冷的电子合成音,在雨夜中回荡:
"检测到Ω计划三容器共鸣。光容器能量暴走,暗容器完成觉醒,共生容器意识同步率87%。判定实验成功,启动最终阶段。"
我和孤门同时愣住了。
"什么意思?"孤门盯着我,进化信赖者的光芒忽明忽暗,"这不是自毁程序?"
电子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继续用毫无感情的语调播报:
"自毁程序启动,倒计时十分钟。目标:销毁所有实验证据及容器本体。"
红色的数字突然出现在空中,大大的"10:00",每跳动一下都像重锤砸在心脏上。
"操!"我和孤门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。
脚下的敲击声越来越响,培养舱的玻璃开始出现裂纹,绿色的营养液汩汩地往外冒。最前面那个克隆体已经抬起了手,指甲跟我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,尖锐的暗金色,反射着地狱般的光芒。
林小满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。
光暗能量漩涡猛地扩大,金色和紫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,像条巨大的毒蛇盘旋上升。我感觉眉心的红晶又开始发烫,这一次烫得像是要把我的头骨都烧穿。那些连接克隆体的金色光丝突然转向,全都朝我伸过来,像是要把我拉进培养舱的深渊里。
"不——!"我嘶吼着,暗能量疯狂爆发。骨翼猛地扇动,带着我升到半空中躲过光丝的缠绕。黑色的冲击波再次扩散,这一次直接把地面砸出个大坑,更多的培养舱暴露出来,里面的克隆体全都伸出了手,朝着我的方向。
"凌辰!"孤门突然大喊,声音里带着我从没听过的急迫,"把进化信赖者插进你的红晶里!"
我转头瞪着他,眼睛大概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,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血幕:"你他妈说什么?"
"林薇的日志!"孤门也飞了起来,进化信赖者在他手里亮得像是小太阳,"她在最后一页写着,唯一能阻止容器引爆的方法,是让诺亚之光与扎基之暗重新融合!"
"融合?"我冷笑,暗能量在掌心凝聚成更大的光球,"你想让我变成怪物吗?"
"你已经是了!"孤门冲过来,进化信赖者直指我的眉心,"但你还有选择!是变成毁灭一切的怪物,还是..."
他的话没能说完。
林小满突然动了。
悬浮在半空的她猛地睁开眼睛,左眼的金色光柱和右眼的紫色光束同时射向我和孤门。光暗能量撞在一起,形成巨大的能量漩涡,把我和孤门都卷了进去。
我感觉身体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。暗能量不受控制地往外喷涌,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拉回体内。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,像是要被重新拼接成另一种形状。扎基的咆哮和孤门的嘶吼混在一起,在我脑子里炸开。
就在意识快要消散的那一刻,我看见进化信赖者从孤门的手里飞了出来,像一颗金色的流星,直直地射向我的胸口。
没有疼痛,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灼热感。
金光和红光在我体内交织、碰撞、融合。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分解,又在重组。骨翼上的冤魂面孔开始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金色纹路。皮肤上的暗金色鳞片褪去,露出原本的肤色,只是每一寸皮肤下都仿佛有光在流动。
视野突然变得无比清晰。
我能看见雨滴从云层落下的轨迹,能听见远处城市里人们的尖叫,能感觉到每个克隆体的心跳——不,是每个克隆体体内暗能量的流动。他们还在培养舱里挣扎,但动作变得缓慢,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。
孤门就在我对面,他也在变化。红色外套下的身体开始透明化,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透出,背后隐约有诺亚之翼的轮廓在闪烁。
"快...做决定..."他看着我,声音断断续续,像是随时会消散,"你要...毁灭...还是...拯救..."
毁灭?
拯救?
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。正常的手,没有鳞片,没有利爪,只是掌心有一个金色的印记,形状像是进化信赖者和红晶的结合体。
我又抬头看向培养舱里的克隆体。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慢,最后彻底停了下来,只是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,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然后,我听见了。
不是扎基的咆哮,不是孤门的呐喊,是无数个细微的声音,在我脑子里响起。
"自由..."
"解放..."
"存在..."
是克隆体的意识。他们没有独立的思维,只有最原始的渴望,渴望活着,渴望离开培养舱,渴望...成为真正的"人"。
我突然明白了。
所谓的Ω计划,从来就不是要创造什么终极武器。三容器共鸣也不是为了引爆城市。
这他妈是个牢笼。
我们三个,我,林小满,还有这些克隆体,都是牢笼的一部分,用来封印某个更可怕的存在——或许是扎基的原始意识,或许是别的什么。而现在,牢笼破了。
"我选择..."我开口,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。
孤门看着我,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和恐惧。
林小满的身体开始变得实体化,光暗能量漩涡渐渐平息。
培养舱里的克隆体又开始动了,这一次动作很缓慢,很小心,像是刚出生的婴儿,试探着触碰这个世界。
"我选择..."我深吸一口气,感觉体内的光和暗两种力量在平静地流淌,不再冲突,不再对抗,而是像两条缠绕在一起的蛇,互相依存,互相制衡,"我选择砸碎这个狗屁牢笼。"
话音刚落,进化信赖者的印记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。
我感觉自己的意识瞬间扩散开来,连接到了每个克隆体的红晶印记。他们的渴望,他们的痛苦,他们的恐惧,全都涌入我的脑海。
然后,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。
我伸出手,掌心朝下,对准培养舱的方向。
"去吧。"我轻声说,像是在对自己,也像是在对这些与我共享血脉的克隆体,"去看看这个世界。"
金光从我的掌心涌出,形成巨大的能量波,笼罩了整个培养舱区域。培养舱的玻璃瞬间碎裂,绿色的营养液喷涌而出,但克隆体们没有掉出来,而是被金色的光托着,缓缓上升,升到雨幕中,升到夜空里。
他们中的一些开始变形,骨翼从背后伸展出来,暗能量在体表流动。但另一些则发出了金色的光芒,背后有诺亚之翼的虚影。
光与暗,共存于一体。
孤门落在我身边,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。他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那些飞向城市各处的克隆体,最后看向悬浮在半空的林小满。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,只是眼睛还是一金一紫,正安静地看着我们。
"你..."孤门张了张嘴,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"别担心。"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感觉掌心的进化信赖者印记烫了一下,"他们不会伤害任何人。他们只是...想自由地活着。"
孤门还想说什么,但突然皱起了眉头,看向空中的倒计时:"还有五分钟。我们怎么阻止自毁程序?"
我笑了笑,体内的光暗能量同时涌动起来。红晶印记和进化信赖者印记在掌心跳动,像是两颗同步跳动的心脏。
"谁说要阻止了?"我看着他,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,"我们得给来访者送份大礼。"
孤门愣住了。
林小满突然笑了,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,虽然笑容有点苍白,但很真实。
"我知道怎么做。"她说着,伸出手。光暗能量在她掌心凝聚成一个小球,然后飞向培养舱区域中心,"炸掉这里,但把能量引向来访者的母舰。"
"你知道他们在哪里?"我惊讶地问。
林小满点点头,左眼闪烁着金色的光芒:"我能看到他们的飞船。在同步轨道上,像个贪婪的眼睛,一直盯着这里。"
孤门深吸一口气,进化信赖者在他手里再次亮起:"我可以把能量引导到正确的轨道。"
我看向他们两个,又抬头看了看那些飞向城市的克隆体。他们中的一些已经开始帮助被困在废墟里的人们,金色的光芒治愈伤口,暗能量移开障碍物。
"那就开始吧。"我握紧拳头,光暗能量在体内交织成螺旋状,"让他们看看,他们创造的'武器',到底能做到什么。"
孤门和林小满同时点头。
我们三个站在夜袭队基地的废墟中央,在倒计时结束前的最后一分钟里,伸出了手。
光,暗,还有光暗共生的能量,在我们头顶汇聚。
雨滴在能量场外围蒸发,形成巨大的水汽云。乌云被能量冲散,露出背后的星空。来访者的母舰在夜空中显现,像一颗不祥的黑色星辰。
"再见了,"我轻声说,不知道是对来访者,还是对那些曾经困在培养舱里的自己,"别再回来了。"
能量球猛地爆发。
金色和紫色的光芒交织成巨大的光柱,冲天而起,穿透云层,直指来访者的母舰。在接触的瞬间,母舰变成了一颗明亮的星星,然后在无声的爆炸中,化为宇宙尘埃。
基地的自毁程序也同时启动了。
爆炸的冲击波将我们三个掀飞出去,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,身体像是要被撕碎。但奇怪的是,我不害怕。
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,我看见孤门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