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重感快要把我撕成两半。
身体还在培养舱组成的巨茧里下坠，但意识已经飘了出去。眼前的一切都在变慢，培养舱外漂浮的营养液水珠像凝固的玻璃球，千万个克隆体注视的目光在空气中拉出金色的轨迹。耳边是无数心跳声重合在一起的轰鸣，颈侧的六芒星印记烫得像刚从炼钢炉里捞出来的烙铁。
痛。
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丝从太阳穴穿进去，在脑子里不停搅动。视野突然被血色淹没，我看见自己站在一条无边无际的甬道里，脚下不是地面，而是成千上万张一模一样的面孔——我的面孔，每个"我"都在冲我无声地嘶吼。
"操！"我忍不住骂出声，但声音卡在喉咙里根本发不出来。黑暗突然从脚底涌上来，顺着血管爬满全身。扎基的记忆碎片像失控的电影胶片在眼前闪回：撕裂星云的能量波、捏碎恒星的触感、诺亚之拳贯穿胸膛时那烧穿灵魂的剧痛...
"要醒了吗？"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。
我猛地转身，看见一个八岁左右的黑发男孩站在甬道中央。赤着脚，穿着漆黑的连帽衫，眼瞳是纯粹的黑色，像最深的宇宙黑洞。他歪着头看我，嘴角勾起和我记忆里完全一致的邪魅笑容——那是黑暗扎基的标志性表情，此刻却出现在一个孩子脸上。
"这就是打败我的...人类灵魂？"男孩啧啧有声地绕着我转圈，他的赤脚踩在无数"我"的面孔上，那些面孔立刻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，"脆弱得像个肥皂泡。"
黑色的利爪突然从我肋下滑过，血线瞬间绽开。我能感觉到黑暗力量顺着伤口往里钻，像无数冰冷的虫子在啃噬内脏。
"扎基的本能在你身体里沉睡了太久，"男孩舔了舔爪子上的血，纯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兴奋，"现在终于有机会彻底吞噬你了。"
剧痛让我弓起身子，但理智死死按住了想要爆发的黑暗力量。不对，这不是真的，这是意识被接入克隆体网络后的防御反应。来访者那帮混蛋不仅复制了身体，连精神防御机制都一并拷贝了——用扎基最原始的毁灭本能来瓦解入侵者的心智。
"吞噬我？就凭这点残存的意识碎片？"我擦掉嘴角的血，硬生生挺直背脊。胸口突然亮起金色的光芒，诺亚的光之力像活过来般形成屏障，逼退了那些钻进来的黑暗虫子。
男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，眼神变得冰冷："你还敢用这力量？知道这光芒夺走了你多少东西吗？"
无数记忆碎片突然被金色光芒激活——来访者实验室的白色走廊、培养舱里漂浮的胚胎、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对着终端说道："情感抑制模块植入成功，现在他只是纯粹的武器..."
"停！"我捂住头蹲下身，两种记忆在脑子里打架。一种是扎基作为武器被制造的记忆，另一种是我作为人类凌辰的二十多年人生，现在还有那份该死的《奈克瑟斯》剧情先知。
男孩突然狂笑起来："看见了吗？你以为的自由意志不过是代码！你和外面那些培养舱里的克隆体没有任何区别！"
甬道突然剧烈震动，地面上的面孔开始融化，露出底下流淌的红色数据流。男孩的身体也开始不稳定闪烁，纯黑的瞳孔里闪过乱码般的红光。
"不...不可能..."男孩痛苦地抱住头，身体蜷缩成一团，"干扰...谁在干扰..."
我趁机调动所有精神力分析眼前的状况。克隆体网络、意识接驳、扎基本能防御...这背后一定有更深层的目的。07号临死前说的"小心第三方"到底是什么意思？来访者文明自己创造的武器，为什么要留下这种后门？
"他们修改了记忆..."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，不是男孩的声音，也不是我的，"诺亚...不是敌人..."
金色光芒再次爆发，这次形成了完整的人形轮廓。高大、威严，浑身燃烧着温暖的光芒，但看不清面孔——这是诺亚在我基因深处留下的光之力具象化了。
"两个意识碎片..."我看着对峙的幼年扎基和诺亚光人，突然明白了，"来访者不仅制造了扎基的身体，还把诺亚的光之力也强行塞了进来，让它们互相牵制！"
男孩和光人同时转向我，动作完全同步，仿佛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木偶。
"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？"我迎着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的注视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，"想让我变成只会毁灭的怪物？还是洗白成诺亚的乖儿子？"
幼年扎基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，黑色能量像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："你必须做出选择！黑暗或者光明！"
"放屁！"我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，"我看过结局，光明把黑暗封印，然后一起掉进宇宙深渊。这种狗屁选择谁爱做谁做！"
诺亚光人抬起金色的手臂，光粒子凝聚成长矛的形状，指向我的眉心："抵抗...将被净化。"
"来啊！"我挺直脊梁，颈侧的六芒星印记突然完全亮起，把整个甬道照得如同白昼，"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能同时承受两种力量？因为我既不是扎基也不是诺亚的容器！我是凌辰——他妈唯一一个看过剧本的穿越者！"
黑色和金色的力量同时向我袭来，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突然停顿。我能感觉到它们在互相排斥，又被某种未知力量强行捏合在一起。六芒星印记的光芒顺着血管蔓延，在我四肢末端形成奇异的能量纹路。
"原来如此..."我看着自己双手浮现的红蓝交织纹路，突然大笑起来，"来访者弄巧成拙了！他们以为两种力量会互相毁灭，结果反而成了我的枷锁和钥匙！"
幼年扎基和诺亚光人同时发出惊恐的嘶吼，身体开始透明化："不可能...控制系统...失效..."
甬道开始崩溃，露出后面更加庞大的空间——来访者最高实验室。三个穿着黑袍的人影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培养舱前，舱里漂浮着成年形态的扎基躯体。他们的手按在培养舱壁上，掌心闪烁着和我颈侧相同的菱形印记。
"阶段三实验体意识波动异常，"中间的黑袍人开口，声音经过处理，完全听不出性别，"启动紧急抑制协议。"
另外两人同时点头，培养舱上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。舱内扎基的眼睛突然睁开——那不是纯粹的黑暗，而是和我一模一样的深棕色瞳孔！
"找到你了..."克隆体扎基的嘴唇动了动，无声地说出这句话。
轰！
整个意识空间突然爆炸。我感觉自己被抛回现实身体里，下坠的速度快得让视网膜残留着残影。培养舱组成的巨茧近在眼前，透明的舱壁里漂浮着无数和我相同的躯体，他们的眼睛同时转向我，瞳孔里闪烁着六芒星印记的微光。
"就是现在！"我嘶吼着调动体内所有力量。黑红色的黑暗能量和金色的光之力不再对抗，而是在六芒星印记的引导下缠绕成螺旋状能量柱。颈侧的灼热感达到顶峰，仿佛印记要从皮肤里跳出来。
双手按在巨茧外壳上的瞬间，能量柱轰然爆发。
像是有一万个太阳同时在掌心点亮。培养舱的生物玻璃如同纸片般碎裂，粘稠的营养液在空中形成晶莹的水幕。无数克隆体随着水流漂出来，却诡异地保持着悬浮状态，整齐地排列在我身后。
我悬浮在行星内部的巨大空洞中央，四周是数不清的克隆体，他们的面孔在微弱的能源灯光下如同银色潮水。六芒星印记完全融入我的意识，现在我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个克隆体的状态——他们不是空壳，每个身体里都沉睡着部分扎基的力量碎片。
"母体确认。"千万个声音在我意识里同时响起，完全同步，"军队控制权移交。"
克隆体们整齐划一地站直身体，颈部的菱形印记亮起幽蓝光芒，与我颈侧的六芒星形成完美共鸣。黑暗与光明的能量在我体内达到微妙平衡，左眼浮现出扎基的黑暗纹路，右眼燃烧着诺亚的金色光纹。
但就在这时，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。低头看去，六芒星印记的中心出现了一丝细小的黑色藤蔓状纹路，正在缓慢地往周围蔓延。
"小心第三方..."07号的警告再次在耳边响起。
我缓缓抬起手，身后的克隆体军队同时抬起右手，掌心对准行星内部的动力核心。黑暗与光明的能量在每个克隆体掌心汇聚，形成壮观的红蓝能量海洋。
来访者、第三方势力、诺亚...还有我这个本不该存在的穿越者。
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笑容，左眼的黑暗纹路与右眼的金色光芒同时闪烁。
这场宇宙级别的博弈，现在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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