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现在这样……能喜欢我了吗?”
少年微哑的声音,带着一种奇异的紧绷感,像一根被命运之手拨动到极致、濒临断裂的琴弦,清晰地回荡在七侠镇清冽得如同冰泉的晨风里。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,砸进我一片狼藉的脑海。
那双褪去所有污垢、如同被拂去尘埃的稀世墨玉般的眼眸,此刻清亮得惊人。初升的、带着寒意的冬日微光落在他眼底,折射出细碎而璀璨的光芒,也清晰地映着我那张写满了极致震惊和茫然的脸——一个彻头彻尾的、被突如其来的真相轰得魂飞魄散的傻子。
我的目光,像是被无形的钉子死死钉在了那张脸上。
剑眉斜飞入鬓,星眸深邃璀璨,鼻梁挺直如峰,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得如同刀削斧凿。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,细腻得毫无瑕疵,透着一股与周遭破败环境格格不入、甚至带着点惊心动魄的清贵之气。这……这张脸太陌生了!陌生得让我心慌意乱,手足无措!这哪里还是那个蜷缩在墙角、与煤灰融为一体、眼神沉静如古井深潭、让我魂牵梦绕的“小煤球”?!
这分明是云端跌落凡尘的谪仙!是话本里走出来的翩翩贵公子!是……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!
我要的不是这个!
心底深处,一股巨大的、如同海啸般的失落和委屈,毫无预兆地汹涌而起,瞬间冲垮了所有名为“理智”和“矜持”的脆弱堤坝!那双藏在厚厚煤灰后、第一次抬头看我时,瞬间映亮我整个灰暗世界的、蕴着细碎星光的眼睛;那个在寒风中安静地捧着硬馒头、仿佛与世界隔绝出一方独立天地的沉静身影;那个在角落里瑟缩着、却依旧带着骨子里那份难以言喻的沉静轮廓……那才是我心尖尖上独一无二的“小米”!那个让我不顾一切、顶着所有不解和嘲笑也要靠近的“小煤球”!
眼前这张过分俊美、过分精致、过分陌生的脸,像一柄淬了寒冰的利刃,猝不及防地、狠狠地刺穿了我所有隐秘而固执的幻想!它像一面冰冷的镜子,残酷地映照出我这份感情的“不合时宜”——原来,我喜欢的,竟只是一个精心伪装的假象?一个由煤灰和破棉袄构筑的幻影?
“不……”
一个破碎的、带着浓重鼻音的单音节,如同濒死小兽的呜咽,从我干涩发紧的喉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。眼泪根本不受控制,像决堤的洪水,瞬间汹涌而出,滚过冰凉的脸颊,带着滚烫的温度,砸在冰冷的地面上。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水光,那张让我心慌意乱、感觉无比遥远的俊脸也在水汽中氤氲扭曲。
我猛地摇着头,仿佛这样剧烈的动作就能把眼前这个“陌生人”彻底摇散,就能把那个脏兮兮、却让我无比安心和熟悉的小米摇回来!声音哽咽着,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,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冲口而出,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连我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巨大委屈和荒谬的执着:
“你……你把煤灰涂回去!”
我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涕,试图看清他此刻的表情,可新的泪水又迅速模糊了视线,眼前只剩一片晃动的光影。巨大的失落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,我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,用尽全身的力气哭喊出来,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尖锐和绝望:
“那个!那个才是我一见钟情的脸!”
喊完最后一句,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这声哭喊彻底抽空。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全世界(包括我自己)愚弄的委屈将我淹没。我再也不敢看小米(莫离?)脸上会是何种表情——是错愕?是受伤?还是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?我更顾不上身后那一地碎裂的下巴和快要瞪出眼眶的眼珠子。我猛地转过身,像只被踩了尾巴、痛极惊惶的猫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一头狠狠撞开同福客栈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!
客栈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,像无数根带着倒刺的针。白展堂张着嘴,瓜子还粘在唇边;郭芙蓉保持着双臂抱胸的姿势,眼睛瞪得像铜铃;吕秀才的方巾歪斜着,嘴巴无声地开合;佟湘玉捂着胸口,仿佛随时要晕倒;李大嘴依旧保持着金鸡独立、勺子砸脚的滑稽姿势,表情呆滞。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。
我什么都顾不上了。巨大的羞耻感和心碎感驱使我像一阵绝望的风,埋头狂奔!穿过这片凝固的空气,冲过白展堂下意识伸出来、僵在半空似乎想拦住我的手,冲过郭芙蓉圆睁的、写满“这姑娘彻底疯了”的眼睛,冲过吕秀才惊得掉在地上的方巾,冲过佟湘玉那副快要滑到鼻尖的、并不存在的眼镜(她正无意识地扶着自己的额头,一脸世界崩塌的表情),最后“砰”地一声,用肩膀狠狠撞开通往后院的厚重木门,把自己像一袋破麻布一样,狠狠摔进柴房里那堆散发着松木清香的干柴垛上!
冰冷的、带着木刺的柴火狠狠硌着我的骨头,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。但我感觉不到。我把脸深深埋进带着木屑干燥气息和尘土味的臂弯里,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抽动起来。压抑的、破碎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,在寂静的柴房里回荡。眼泪汹涌而出,瞬间浸湿了粗糙的衣袖,带来一片冰凉的湿意。
不是难过他骗了我。
不是难过他是什么少主。
是失落!巨大的失落!仿佛自己小心珍藏、视若珍宝的贝壳,被人粗暴地撬开,露出里面光华的珍珠,然后告诉你:看,这才是它真正的价值!可我只想要那个粗糙的、独一无二的外壳!那个第一次就让我心跳失序的、脏兮兮的“小煤球”!
委屈和荒谬感交织着,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。完了。这下彻底完了。不仅在同福客栈众人眼里成了个口味奇绝、对着乞丐发花痴的怪胎,现在更升级成了一个对着人家洗干净的真容痛哭流涕、还歇斯底里要人家“变回去”的绝世奇葩!我都能想象白展堂会怎么编排我,郭芙蓉会怎么“安慰”我,佟湘玉会怎么痛心疾首……
就在我被自厌自弃的情绪彻底淹没,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时——
柴房那扇并不严实的木门,发出“吱呀——”一声极轻、极缓的声响,被推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。
我身体猛地一僵,哭声戛然而止!整个人像受惊的刺猬,瞬间缩得更紧,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柴火堆最深的缝隙里。完了!肯定是佟湘玉或者白展堂来兴师问罪了!或者更糟,是郭芙蓉来“关心”我这个精神状况堪忧的姐妹……巨大的羞耻感几乎要将我吞噬。
“咳……”
一声极轻的、带着点不自在和浓浓试探意味的咳嗽声响起。
不是佟湘玉那带着陕西方言韵味的呵斥。
不是白展堂那油滑中带着关切的调侃。
也不是郭芙蓉那大大咧咧、穿透力十足的大嗓门。
这声音微哑,带着少年人变声期特有的低沉质感,还有一丝……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的紧绷和小心翼翼。
是他!
我的心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骤然漏跳了一拍!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和莫名的期待瞬间冲散了部分自厌情绪。我猛地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望向门口。
柴房门口的光线被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大半。逆着门外透进来的、并不明亮的天光,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——依旧是那件标志性的、破旧不堪的深灰色棉袄裹在身上,怀里似乎还抱着那根磨得光滑的打狗棒。他站在那里,身体显得有些僵硬,一只手扶着粗糙的木门框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,透露出主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。他似乎很犹豫,像一尊凝固的雕像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只有那细微的、略显急促的呼吸声,泄露了他的存在。
下一秒,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,微微侧了侧身,让门口那点吝啬的光线斜斜地照亮了他的侧脸。
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!
那张刚刚还清俊得如同画中仙、足以让同福客栈集体石化的脸……此刻竟已恢复了六七分“旧貌”!
额头、颧骨、鼻梁两侧……那些刚刚被热水擦洗得光洁白皙、如同新雪初霁的地方,此刻又均匀地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、却足以改变整个气质的深灰色煤灰!只是这“伪装”做得极其仓促,手法笨拙得令人发指——有些地方抹得稍厚,像糊了一层泥巴;有些地方又略显斑驳,露出底下一点刺目的白;最离谱的是,左边眉梢的位置,竟然有一小条没抹匀的灰痕,滑稽地、歪歪扭扭地挂在那里,像一条小小的、灰色的毛毛虫!
唯独那双眼睛,没有被煤灰沾染。此刻,因为这番仓促的“伪装”和内心的极度紧张,眼睫微微颤动,如同受惊的蝶翼。那墨玉般的眸子在煤灰的底色衬托下,反而显得更加清澈明亮,像蒙尘美玉上最核心、最温润的光泽。此刻,这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沉静,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小心翼翼的局促和紧张,正一瞬不瞬地、紧紧盯着我,仿佛在等待最终的审判。
他耳根那抹熟悉的红晕,不仅没有消退,反而因为这番堪称灾难的“伪装”和内心的煎熬,如同燎原之火般蔓延到了脸颊!在那层仓促抹上的深灰色煤灰下,透出奇异的、如同火烧云般的粉红色泽!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,唇线绷得笔直,泄露了主人此刻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极度不平静。
他看着我,那双映着柴房门口微光、如同寒潭映星般的眸子里,翻涌着太多我一时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——巨大的窘迫、无措的紧张、豁出去的试探,还有一丝……近乎虔诚的、孤注一掷的期盼?
“这样……” 他喉结再次极其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,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些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,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挤出来,小心翼翼地捧到我面前,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卑微的祈求,“……行、行了吗?”
柴房里堆放的干松枝,散发出清冽又略带苦涩的气息,此刻却仿佛凝固了。光线从门口那狭窄的缝隙挤进来,在他沾着新鲜煤灰的侧脸上投下一道明暗分界,将那点没抹匀的、挂在眉梢的滑稽灰痕映照得无比清晰,无比……可笑。
我呆呆地看着他,看着他眉梢那条随着他紧张呼吸而微微颤动的“小尾巴”,看着他耳根脖颈那片在煤灰下依旧固执透出的、如同晚霞般的绯红,看着他眼中那份紧张到近乎笨拙、却又无比真挚的期待……
“噗——”
一个没绷住,带着浓重鼻音的笑声,如同被强行压制的气泡,毫无预兆地冲出了我的喉咙!紧接着,像开了闸的洪水,笑声越来越大,混合着脸上未干的泪水和劫后余生的巨大荒谬感,我笑得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柴垛上,肩膀抖个不停,肚子都开始隐隐作痛。
“行……哈哈哈……太行了……” 我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一边胡乱地用手背抹着脸上冰凉的泪痕,声音因为大笑而断断续续,“就是……就是眉梢那儿……哈哈哈哈……没抹匀……像……像条小虫子……”
门口的身影明显僵了一下。他下意识地抬起手,用沾着煤灰的指腹飞快又笨拙地蹭了蹭左边眉梢,试图抹平那条“小尾巴”,结果反而把那道灰痕蹭得更宽、更模糊了,像在俊逸的眉骨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、滑稽的墨线!
这欲盖弥彰的动作,配上他那张重新变得灰扑扑、却依旧难掩窘迫清俊的脸庞,简直……简直戳中了我的笑穴!
“噗哈哈哈——” 我笑得更大声了,几乎要喘不过气,眼泪再次涌了出来,这次是纯粹笑出来的。
他似乎被我笑得更加手足无措,僵在原地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耳根的红晕已经彻底蔓延到了整个脸颊,在那层仓促抹上的煤灰下,透出火烧云般的、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色泽。那双墨玉般的眼睛里,窘迫几乎要溢出来,可最深处,却奇异地亮起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,像是溺水濒死之人,终于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根漂浮的稻草。
“你……你别笑了。” 他终于憋出一句,声音闷闷的,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,却又因为底气不足而软得毫无威慑力,更像是一种无力的哀求。
我好不容易才止住一点笑,揉着发酸发痛的肚子,从柴垛上撑着坐直身体。眼泪是笑出来的,可心口那块沉甸甸的、因为那张“净脸”而骤然压上的、名为“失落”和“陌生感”的巨石,却在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笑中,悄无声息地碎裂、消散了。
眼前这个脸上抹着斑驳煤灰、眉梢挂着滑稽灰痕、耳尖红得像要滴血、眼神窘迫又执拗得可爱的少年,才是我的小米。那个让我穿越时空的荒谬感中找到唯一锚点的小煤球。他愿意为了我那句荒谬的哭喊,仓促地把煤灰重新抹回脸上,哪怕抹得乱七八糟,像个花脸猫,哪怕顶着同福客栈那群人精足以洞穿墙壁的探究目光……这份笨拙的回应,比任何净衣派少主的身份,都更真实,更珍贵。
“嗯,” 我看着他,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和湿润的泪痕,用力点了点头,声音带着笑后的微哑,却无比清晰和肯定,“这样……特别好。” 想了想,又忍不住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补充了一句,仿佛在确认什么,“比刚才那张‘小白脸’顺眼多了!真的!”
他明显松了一口气,紧绷得像弓弦的肩膀微微垮下一点,但那双眼睛依旧牢牢锁着我,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分辨——有释然,有残留的窘迫,有劫后余生的庆幸,还有一种更深沉的、难以言喻的东西。沉默在小小的柴房里弥漫开来,只有松枝干燥的清香和彼此还未完全平复的、带着笑意的呼吸声。
“那个……” 他再次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声音比刚才稳了些,却依旧带着某种下定决心的郑重。他微微垂下眼睑,浓密卷曲的睫毛在沾着煤灰的脸颊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,遮住了部分过于明亮的眸光。“我……我叫莫离。” 他顿了顿,抬起眼,目光坦荡而清澈,像初融的雪水,“莫失莫忘的莫,离……离别的离。” 他又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确认我的反应,然后才清晰地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身份带来的疏离感补充道,“是丐帮净衣派……嗯,算是,少主吧。”
净衣派少主?莫离?
这几个字像几颗小石子投入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,在我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。但奇异的是,并没有预想中的惊涛骇浪。经历了刚才那场“净脸”风波和“煤灰回归”的闹剧,再离奇的身份似乎也变得……可以接受了。我甚至有点不合时宜地想:难怪……难怪那双眼睛,脏成那样也掩不住那股子沉静如渊的光,难怪那份安静里总带着点格格不入的气度。
“哦。” 我应了一声,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。我只是微微歪了歪头,看着他脸上新鲜的煤灰伪装,带着点好奇和调侃,“所以……少主大人,您这是微服私访体验民间疾苦?还是被仇家追杀,躲到我们同福客栈门口当‘护身符’来了?” 我指了指他脸上那仓促的杰作。
莫离的耳尖又可疑地红了一下,似乎被我这过于直白的调侃弄得有些窘迫。他抿了抿唇,避开我促狭的目光,低声解释,语速比平时快了些,带着点急于说明的意味:“都有。帮里……有些麻烦,不太平。” 他含糊地带过了具体内容,语气里的凝重却不似作伪,“这里……七侠镇,暂时安全。同福客栈……鱼龙混杂,反而……是灯下黑。” 他没细说,但那份谨慎和避祸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。
“哦。” 我又应了一声,表示知道了。什么净衣派少主的身份,什么帮派纷争的麻烦,此刻在我心里激起的波澜,远不如他眉梢那道滑稽的灰痕来得真实和重要。我看着他脸上那层仓促抹上的伪装,还有他眼中那份卸下部分身份重担后的、依旧带着点忐忑的澄澈,忽然觉得,名字和身份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,他是那个让我一见钟情的“小煤球”。
重要的是,他愿意为了我那句“把煤灰涂回去”的疯话,真的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滑稽又可爱的模样。
重要的是,他此刻站在这里,叫莫离,也叫小米。
“那……” 我清了清嗓子,打破了短暂的沉默,指了指他眉梢的位置,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,“你这‘伪装’技术还有待提高啊,莫离……呃,小米?” 我有点拿不准该怎么称呼他了。是叫尊贵的少主,还是继续叫那个让我心安的“小米”?
他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排斥,反而因为我的轻松态度而放松了些许,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,一个几乎看不见的、如释重负的弧度,在他沾着煤灰的脸上漾开。
“嗯。” 他低低应了一声,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。目光落在我脸上,带着点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,“那……馒头?”
“我叫林晓薇。” 我立刻接口,报上自己的名字。不再是“馒头姑娘”,而是真名。
“晓薇……”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,那微哑的嗓音念出这两个字,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,像是在唇齿间仔细品味、认真镌刻了一番。然后,他抬起眼,那双蒙着煤灰也掩不住星光的眸子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、毫无保留地望进我眼底深处。
“明天……” 他顿了顿,似乎鼓足了此生最大的勇气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,传入我耳中,“……还能给我带包子吗?” 他停顿了一下,补充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,带着点少年人讨要糖果般的执拗,“肉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