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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爱回归

沉溺微光

林微正在画室调配颜料,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屏幕上显示着周沉的名字——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直接打给她,而非通过秘书传达。

"晚上有个家宴。"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,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,"六点,穿正式些。"

林微放下调色刀:"什么主题?"

"苏婉回国了。"周沉的语气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变化,"她是我父亲老友的女儿,算是...世交。"

林微的手指在画布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红色刮痕。那个在周沉醉酒时被呼唤的名字,就这样轻飘飘地重新出现。

"我必须参加?"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:"你是周太太。"

挂断电话后,林微盯着画布上那道红痕看了许久,最后用刮刀狠狠将它抹开。颜料在画布上晕染成一片血色,像她心里某个突然被撕开的伤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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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微选了一条保守的黑色连衣裙,将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,只戴了一对珍珠耳环。她故意拖延到六点十五分才下楼,却发现周沉罕见地还在客厅等她。

他今天穿了深蓝色西装,领带是她从未见过的暗红色。这种配色让他看起来比平日柔和,也年轻了几分。

"迟到了。"周沉放下手中的平板,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过,"项链呢?"

林微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:"忘了。"

周沉起身走向保险柜,输入密码取出一个丝绒盒子:"戴上这个。"

盒子里是一条钻石项链,主石至少有五克拉,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。林微没有动:"太隆重了。"

"苏婉是客人。"周沉已经绕到她身后,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后颈,"周家的体面不能丢。"

他的指尖温度让林微微微一颤。项链扣上的瞬间,钻石的重量像某种无声的宣示——看,这就是周太太的标准。

餐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。周父周母坐在主位,周婷正殷勤地陪着一个陌生女子说话。那女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,露出一张精致如瓷器的脸。

"周沉!"她站起身,声音像清泉叮咚,"好久不见。"

林微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条暗红色的裙子——和周沉的领带同色。

"欢迎回来,苏婉。"周沉的声音比平时温和,"这是林微,我妻子。"

苏婉微笑着向林微伸出手:"久仰大名。周沉的邮件里经常提到你。"

林微礼貌地握了握那只柔软无骨的手:"是吗?他从不跟我提起你。"

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。周婷倒吸一口冷气,周父皱起眉头,只有苏婉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:"我们很多年没见了。我在欧洲巡演,上周刚回来。"

"苏婉是茱莉亚毕业的钢琴家。"周母适时插话,"这次回国要在国家大剧院举办独奏会。"

"侥幸而已。"苏婉谦虚地低头,露出优雅的颈线,"周沉知道的,我从小最怕上台。"

"但你总是能克服。"周沉的声音里有一丝林微从未听过的温柔,"记得那次青少年比赛吗?你紧张得差点逃跑。"

苏婉掩嘴轻笑:"你还记得!要不是你把我拽回来——"

"菜要凉了。"林微突然开口,声音比预想的响亮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,她只好补充:"...厨师特意准备了法式焗龙虾。"

晚餐在一种诡异的和谐中进行。苏婉讲述着欧洲巡演的趣事,周沉时不时插话,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共同回忆。林微安静地吃着面前的菜,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他人同学会的局外人。

"林微是艺术家。"周沉突然将话题转向她,"最近刚在798办了展览。"

"真的吗?"苏婉眼睛一亮,"我最爱当代艺术了!改天一定要去你工作室参观。"

"只是小展览。"林微淡淡地说,"比不上国际巡演。"

"艺术不分大小。"苏婉真诚地说,"就像音乐,哪怕只打动一个人,也值得。"

这句话莫名触动了林微。她抬头看向苏婉,第一次不带敌意地打量这个"情敌"——她眼中那种对艺术的真挚热爱骗不了人。

"下周二是林微生日。"周沉突然宣布,"我们准备在家办个小聚会,你一定要来。"

林微猛地转头看他——她从未提过自己生日,更没同意办什么聚会。周沉面不改色地切着盘中的牛排,仿佛刚才只是说了句天气真好。

"当然!"苏婉开心地答应,"我可以弹生日歌,就当提前热身独奏会了。"

周婷在一旁酸溜溜地说:"苏婉姐的演出票一票难求呢,表哥花了大价钱才买到VIP座。"

林微的叉子在盘子上刮出刺耳的声音。所以周沉不仅去看了苏婉的演出,还是VIP座?她突然觉得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重得令人窒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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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日前夜,林微在画室待到凌晨。她正在创作一幅新作品——深蓝色的背景上,一抹暗红如同伤口般突兀。画到一半,她突然烦躁地扔下画笔,抓起旁边的松节油往画布上泼去。颜料晕染开来,像一场无声的爆炸。

"还没睡?"

周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他穿着家居服,手里拿着一杯牛奶,看起来刚洗完澡,头发还微微湿着。

"马上。"林微用布盖住那幅失败的画。

周沉走进来,目光在凌乱的画室里巡视:"明天生日会的事,陈秘书都安排好了。"

"我没同意办生日会。"

"需要你同意吗?"周沉将牛奶放在桌上,"这是社交义务。"

林微转过身直视他:"就像你必须去看苏婉的演出一样?"

周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:"只是商业支持。她父亲是我们在欧洲的重要合作伙伴。"

"所以你买VIP座也是商业考虑?"林微无法控制语气中的尖刻,"还是为了重温旧梦?"

"什么旧梦?"周沉皱眉,"我和苏婉只是老朋友。"

"老朋友会在醉酒时喊对方名字?"话一出口林微就后悔了。

周沉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:"你偷听我说话?"

"是你抓着我的手不放。"林微反击,"喊着她名字道歉。"
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周沉放下牛奶杯,动作很轻,却让林微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。

"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"他最终说,"现在我们是夫妻,别做无谓的猜测。"

夫妻?林微想笑。他们不过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,偶尔在社交场合扮演恩爱。但奇怪的是,她竟然感到一丝心痛——为这个她以为自己不在乎的"婚姻"。

周沉离开后,林微掀开那幅被遮盖的画。松节油已经将颜料溶解,暗红色流淌在深蓝背景上,像血,也像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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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日当天,林微一早就收到周沉的短信:「紧急会议,晚点回来。客人先招待。」

她盯着那条冰冷的信息看了许久,最后回复了一个「好」字。一整天,别墅里的佣人们忙着准备派对,而她像个局外人般在画室发呆。

傍晚六点,陈秘书敲门说客人陆续到了。林微换上一条香槟色礼服,涂上口红,对着镜子练习微笑。镜中的女人美丽而空洞,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闪闪发光,像某种华丽的枷锁。

派对比她想象的更盛大。除了苏婉和周婷,还有二十多位她见过一两面的"社交名流"。周父周母"恰好"去度假了,留下她独自应付这场"惊喜"。

"生日快乐!"苏婉热情地拥抱她,递上一个精致的礼盒,"小小心意。"

盒子里是一对古董袖扣。"周沉说过你喜欢收集这个。"苏婉解释道,"我在维也纳的跳蚤市场找到的,18世纪的老物件。"

林微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金属。她从未收集过袖扣——那是周沉的爱好。苏婉不仅记得,还特意从欧洲带回来。

"谢谢。"她勉强笑道,"很珍贵。"

整个晚上,林微像个提线木偶般周旋于宾客之间,微笑、点头、道谢。苏婉的钢琴演奏是派对高潮,她弹了肖邦的《夜曲》,指尖在琴键上流淌出的旋律让所有人沉醉。

"周沉最爱这首。"演奏结束后,苏婉对林微耳语,"大学时我经常弹给他听。"

林微的香槟杯在手中微微颤抖。她借口去洗手间,逃离了喧闹的客厅。走廊尽头的小阳台上,夜风终于让她发烫的脸颊降温。

"躲在这里干什么?"周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"主角怎么能缺席自己的派对?"

林微没有回头:"需要呼吸新鲜空气。"

"因为苏婉姐?"周婷轻笑,"别担心,表哥娶你只是为了林家的地皮。他心里一直只有苏婉姐。"

林微转身,发现周婷手里拿着手机,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——年轻的周沉和苏婉在校园里牵手,笑得灿烂。

"他们分手是因为苏婉姐要追求音乐梦想。"周婷得意地说,"现在她回来了,你觉得你还有机会?"

林微平静地将香槟一饮而尽:"告诉苏婉,不必费心试探。我和周沉的婚姻,从来与感情无关。"

她回到派对,发现苏婉正被几位客人围着聊天。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周沉的大学时代。

"...他那时可严肃了,整天泡在图书馆。"苏婉笑着说,"只有我硬拉他去听音乐会,他才会休息一下。"

"周沉喜欢古典音乐?"一位女士惊讶地问,"完全看不出来。"

"他只在我面前放松。"苏婉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刚进门的林微,"现在工作太忙,都没时间听音乐了。真怀念以前给他弹琴的日子。"

林微突然感到无比疲惫。她悄悄溜出宴会厅,来到空无一人的厨房。厨师和帮工们都在外面伺候客人,只有一盏小灯亮着。她脱下高跟鞋,从冰箱里找出剩下的蛋糕,一个人坐在料理台前吃起来。

奶油甜得发腻,就像那个虚伪的派对。林微数着墙上的时钟,指针走到十一点时,后门突然打开,周沉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。

两人四目相对,都有些愕然。

"派对结束了?"周沉脱下西装外套,领带已经松开。

林微舔掉叉子上的奶油:"客人们都在等你回来切蛋糕。"

周沉皱眉看了看手表:"我尽快结束那个会议了。"

"没必要解释。"林微跳下高脚凳,"我去告诉客人们你回来了。"

周沉拦住她,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:"生日快乐。"

盒子里是一条红宝石项链,主石被一圈钻石环绕,在厨房昏暗的灯光下依然熠熠生辉。

"谢谢。"林微没有伸手,"不过我已经有一条了。"她指了指脖子上的钻石项链——他上次为苏婉家宴准备的"体面"。

周沉突然伸手解开那条钻石项链的扣子:"那就换这条。"

他的手指擦过她的后颈,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。红宝石项链比钻石的更重,冰凉地贴在她的皮肤上。

"苏婉送了你什么?"周沉突然问。

林微惊讶于他的关注:"一对古董袖扣。她说...是你喜欢的收藏。"

周沉的表情有些复杂:"她记性很好。"

"是啊,记得你所有的喜好。"林微忍不住说,"包括最爱的曲子。"

周沉沉默了一会儿:"林微,我娶的是你。"

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。林微抬头看他,发现周沉的眼神出奇地专注,仿佛此刻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值得注视。

"为什么?"她听见自己问,"为什么是我?"

周沉的手指轻轻抚过红宝石:"因为你不会假装喜欢我。"

这个回答如此出乎意料,林微一时语塞。远处传来宾客的笑声,提醒他们派对还在继续。

"我们该回去了。"周沉收回手,"客人在等。"

林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:"我不想去。"

"什么?"

"我说,我不想回去应付那些虚伪的祝福。"林微直视他的眼睛,"如果你真想给我生日礼物,就陪我在这里吃完这个蛋糕。"

周沉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困惑,最后化为一种奇特的柔和。他拉开椅子坐下:"蛋糕还有吗?"

那天晚上,他们没有回到派对。客人们久等不至,最终由陈秘书出面送客。而在厨房里,周沉和林微分享了那个被挖得乱七八糟的蛋糕,聊到深夜。

林微说起在佛罗伦萨求学的日子,如何在街头卖画攒生活费;周沉则罕见地谈起大学生活,那些被苏婉说出的片段,从他口中听来却是另一个版本——他其实讨厌音乐会,只是为了陪她才去。

"所以你并不喜欢肖邦?"林微惊讶地问。

"太忧郁了。"周沉难得地坦诚,"我更喜欢爵士。"

两人笑作一团,像两个分享秘密的孩子。当凌晨的钟声响起时,林微发现自己竟然告诉了周沉关于母亲的病情,而周沉则承认派人买下她的画是因为"不想看它们挂在陌生人墙上"。

"那三十万我会还你。"林微认真地说。

周沉摇头:"那是投资。等你出名了,那些画值三百万。"

他们第一次如此放松地交谈,没有算计,没有防备。当林微困得趴在桌上时,周沉轻轻将她抱起,送回了卧室。

"晚安,林微。"他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,"生日快乐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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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清晨,林微在床头发现了一张纸条:「今天去上海出差,三天后回。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蓝莓松饼。——周沉」

纸条旁边是一杯尚温的牛奶,和一小篮新鲜松饼。林微拿起纸条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她想起昨晚周沉说讨厌牛奶,却记得她每晚必喝一杯的习惯。

画室里,那幅被毁的画还摆在架子上。林微盯着它看了一会儿,突然拿起画笔,在晕染的色块上添加了几笔金色。原本混乱的画面顿时有了生气——像黑夜中的星光,也像绝望中的希望。

那天晚上,她留了一盏灯和一份三明治在周沉书房。附上的纸条写着:「冰箱里有牛奶,微波30秒。——林微」

这成了他们之间无声的约定。周沉每天早晨留下纸条,林微则在他熬夜工作时准备宵夜。谁都没有明说,但这种小小的仪式,比任何公开的亲密都更真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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