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微站在画廊中央，看着工作人员将她的作品《星火》挂上主展墙。这幅两米高的画布上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完成的抽象风景——深蓝底色上点缀着金红交织的笔触，如同黑夜中燃烧的火焰。

"明天开幕式媒体都会来。"画廊主徐莉兴奋地说，"徐教授那篇评论让收藏家们对你趋之若鹜。"

林微轻轻触摸画框边缘，指尖传来细微的木质感。三个月前，她还只是个在联展上有一隅之地的新人，如今却要举办首次个展。更不可思议的是，所有展品在开幕前就已售出大半。

"那位匿名藏家又买了三幅。"徐莉翻看销售记录，"加上之前《浮生》系列，他手里已经有你的六幅作品了。"

林微抿了抿嘴唇。自从知道那位"藏家"是周沉后，她对他的购买行为心情复杂——是控制？还是真心欣赏？周沉从未主动提起，她也选择不问。

"林小姐，记者采访安排在下午两点。"助理小跑过来，"《艺术世界》想做个专题。"

林微点点头，目光扫过手机屏幕——没有周沉的消息。他这周出差新加坡，连她前天发的展览邀请都没回复。

回到别墅，林微发现书房门虚掩着。通常这个点周沉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应酬。她轻轻推开门，看到他站在窗前讲电话，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，衬衫袖口卷到手肘，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。

"...收购价不能再高，告诉徐世康这是我的底线。"周沉的声音冷硬如铁，"明天签约？不行，改后天。"

他转身看到林微，眼神闪烁了一下，对着电话简短交代几句就挂断了。

"打扰了。"林微后退一步，"我只是来拿画册样本。"

周沉拿起桌上的文件夹："明天展览？"

"嗯。"林微接过画册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，"你...会来吗？"

周沉低头整理袖口："看情况。"

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在意料之中。林微转身要走，却听见他突然问："需要穿什么？"

"什么？"

"开幕式。"周沉抬眼，"有着装要求吗？"

林微的心跳突然加快："休闲正装就好。六点开始。"

周沉点点头，重新拿起手机拨号，显然是谈话结束的信号。但林微离开时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——他没有明确拒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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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幕式当天，林微穿了一条简约的白色连衣裙，头发自然披散。徐莉坚持要她戴上一对夸张的银色耳环："艺术家要有辨识度！"

画廊里人头攒动，远超林微预期。记者、评论家、收藏家挤满了展厅，香槟杯碰撞的声音与赞美之词交织在一起。林微机械地微笑、握手、答谢，眼睛却不断扫向入口。

"找谁呢？"徐莉递给她一杯气泡水，"你丈夫？"

林微摇头："他没空。"

"可惜了。"徐莉压低声音，"今天来了不少大人物，包括你那位匿名藏家的助理。"

林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果然发现陈珊站在角落，正认真听导览员讲解。所以周沉派了代表来，自己却没出现。林微胸口泛起一阵钝痛，她仰头喝光气泡水，强迫自己回到社交状态。

两个小时后，当林微应付完最后一轮采访，嗓子已经哑了。她躲进展厅后的小办公室，踢掉高跟鞋，长舒一口气。

"累坏了？"徐莉推门进来，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，"大新闻！《星火》被一位欧洲藏家以八十万买下了！创下新人纪录！"

林微瞪大眼睛："谁买的？"

"匿名，通过代理人交易。"徐莉翻看手机，"等等，陈小姐说要见你。"

陈珊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："周总让我转交您。"

盒子里是一对翡翠耳坠，碧绿如水，一看就是古董。林微认得这种成色——母亲曾经也有类似的一对，是外婆的嫁妆。

"他说...绿色配白色好看。"陈珊补充道，语气有些不确定，仿佛在复述一句她不理解的话。

林微的手指轻抚冰凉的翡翠："他在哪？"

"刚上飞机去深圳。"陈珊顿了顿，"其实...他来了，一直在后排看着，直到签约环节才离开。"

林微猛地抬头："他来了？为什么不告诉我？"

"周总说...不想打扰您的高光时刻。"

这个回答像一块石头投入林微心湖。她想起周沉曾说过："我不擅长出现在别人的幸福里。"当时她以为只是社交辞令，现在才明白那可能是真心话。

庆功宴在附近的高级餐厅举行。林微换上了周沉送的翡翠耳坠，引来一片赞叹。酒过三巡，大家都有些微醺，有人提议去KTV续摊，林微婉拒了。

"急着回家见老公？"一位女记者调侃道。

林微微笑不语。事实上，她不确定周沉是否已经去了深圳，甚至不确定他是否在乎这个展览。但陈珊的话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——"他来了，一直在后排看着"。

回到别墅时已近午夜。林微推开大门，意外地闻到一阵食物香气。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，餐桌上摆着几道简单的家常菜，还有一瓶打开的红酒。

"回来了？"

周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。他穿着家居服，手里拿着两个高脚杯，看起来比平日随意许多。

"你不是去深圳了吗？"林微愣在门口。

"航班取消了。"周沉倒了两杯酒，"饿吗？我让厨房做了点吃的。"

林微这才注意到桌上的菜——清蒸鱼、白灼虾、上汤菜心，都是她喜欢的清淡口味。她突然意识到，周沉记得她的饮食偏好，就像她记得他讨厌牛奶一样。

"展览怎么样？"周沉递给她一杯酒。

"很成功。"林微接过酒杯，翡翠耳坠在灯光下闪烁，"《星火》卖了八十万。"

周沉的嘴角微微上扬："物有所值。"

"你看了？"

"看了。"周沉简短地回答，然后补充，"画得很好。"

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林微眼眶发热。在满堂喝彩和天价成交之后，周沉这句朴实的评价竟是最令她动容的。

"谢谢你的耳坠。"她碰了碰翡翠，"很配我的裙子。"

周沉点头："猜你会穿白色。"

两人安静地吃着宵夜，偶尔碰杯。这种舒适的沉默是以前从未有过的。林微发现自己竟然在观察周沉拿筷子的姿势——修长的手指，动作精准而优雅，像在签署重要文件。

"下周有个商业论坛。"周沉突然说，"你要一起来。"

"我对商业一窍不通。"

"所以才要学。"周沉放下筷子，"作为周太太，这是必修课。"

林微本想反驳，却想起自己确实多次在社交场合因商业话题出糗："好吧，但你要解释那些术语。"

"成交。"周沉罕见地用了轻松的口吻，"作为交换，周末带我去看那个新开的当代艺术展。"

林微惊讶地抬头："你对艺术感兴趣了？"

"作为林微的丈夫，"周沉模仿她的语气，"这是必修课。"

两人相视一笑。林微突然发现，周沉笑起来时眼角会有细小的纹路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而生动。

"要音乐吗？"周沉起身走向音响，"庆祝你的成功。"

轻柔的爵士乐响起，不是肖邦，不是古典，而是周沉曾说过他喜欢的爵士。林微不自觉地跟着节奏轻轻摇摆。

"跳舞吗？"周沉站在她面前，伸出手。

这个邀请如此出乎意料，林微愣了几秒才将手放在他掌心。周沉的手很暖，稳稳地握住她的，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腰间。

他们随着音乐慢慢摇摆，没有复杂的舞步，只是简单的左右移动。林微能闻到周沉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红酒的气息，让她想起新婚夜那个带着醉意的拥抱。

"今天我看到陈珊了。"林微低声说，"她说你一直在后排。"

周沉的身体微微僵硬："她话太多了。"

"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来了？"

"你需要专注的是展览，不是我。"

林微抬头看他："但我希望你在。"

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。周沉的目光变得深沉，他稍稍收紧搂着她腰的手，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。林微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，带着红酒的甜香。

就在他们的唇即将相触的刹那，周沉的手机突然响起。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。周沉皱眉看了一眼屏幕，表情立刻恢复了往日的冷静。

"重要电话。"他松开林微，"我得接。"

林微点点头，看着他走向书房。音乐还在继续，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了。她慢慢坐回餐桌前，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翡翠耳坠。

二十分钟后，周沉回到客厅，表情严肃："我得去趟公司。紧急情况。"

"现在？"林微看了看挂钟——凌晨一点十五分。

"徐世康在搞小动作。"周沉已经拿起西装外套，"不用等我。"

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刺耳。林微独自站在客厅中央，爵士乐不知何时已经停止。她收拾好餐桌，关掉灯，慢慢走上楼梯。

主卧里，她摘下翡翠耳坠，小心地放进首饰盒。然后从床头柜拿出日记本，翻到空白页：

「今天他来了我的展览，却没有让我知道。他记得我喜欢吃什么，送我外婆辈才会戴的翡翠。我们几乎接吻了，然后电话响起。他离开后，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期待那个吻。这很危险，林微。你爱上他了。」

林微合上日记，关灯躺下。黑暗中，她轻轻触摸自己的嘴唇，想象那个未完成的吻会是什么感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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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末的艺术展比林微预期的更拥挤。周沉穿着休闲西装站在她身边，与周围艺术家的奇装异服形成鲜明对比。

"这是行为艺术？"他皱眉看着一个浑身涂满金色的表演者。

"象征现代人被金钱异化。"林微解释。

周沉挑眉："那他应该涂成比特币。"

这个冷笑话让林微忍不住笑出声。她拉着周沉来到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前："看，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马克·罗斯金风格。"

周沉认真端详："像股市崩盘时的K线图。"

"不，这是表达内心的混乱与秩序。"林微指着画作解释，"看这里的红色漩涡，代表激情，而黑色线条是束缚..."

周沉突然转向她："你的《星火》也有类似结构，但更有生命力。"

林微惊讶于他的观察力："你...真的看懂了？"

"看不太懂。"周沉坦然承认，"但感觉像看到你在画室时的样子——专注，热烈，完全沉浸。"

这个回答让林微心头一暖。他或许不懂艺术，但他懂她。

下午的商业论坛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。林微穿着得体的套装坐在周沉身边，努力理解那些晦涩的术语和数据分析。

"他们在说什么？"她小声问周沉，"什么叫做'杠杆收购'？"

周沉凑近她耳边，温热的气息让林微耳根发麻："就像你用房贷买房子，只不过买的是整个公司。"

他的比喻简单明了，林微恍然大悟。整个下午，周沉耐心地为她解释每一个复杂概念，偶尔还会在笔记本上画示意图。林微发现，原来商业也可以像艺术一样有创造性和美感。

论坛结束后，几位商界大佬围住周沉，话题转向了最近的股市动荡。林微安静地站在一旁，不再像以前那样手足无措。当有人问及周氏的艺术投资策略时，周沉出人意料地将话题转向她：

"这方面我太太更专业。林微，能分享一下你对艺术市场的看法吗？"

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。林微深吸一口气，结合这几天学到的商业知识，流畅地谈起了艺术投资的风险与机遇。她发言时，周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，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。

回程的车上，林微忍不住问："为什么突然让我发言？"

"你说过希望被认真对待。"周沉看着窗外的车流，"不只是作为周太太，而是作为林微。"

这句话像一把钥匙，轻轻打开了林微心中的某个锁。她望向周沉的侧脸，突然很想亲吻他线条分明的下颌。

"下周董事会，你要一起来。"周沉转过头，"作为艺术顾问。"

林微微笑："成交。作为交换，下周带你去798看新展览。"

周沉点头，两人的小指在座椅上不经意相碰，谁都没有移开。

艺术成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