协和医院的窗帘被晨风吹起,像一片飘动的白云。林微靠在床头,看着阳光在窗台上勾勒出变幻的光影。三天的高烧终于退了,但身体深处的那种寒冷依然挥之不去。
"今天可以出院了。"刘医生翻看着检查报告,"身体各项指标基本正常,只是..."
"只是我可能永远无法怀孕了。"林微平静地接上医生的话,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情。
刘医生推了推眼镜:"医学上没有绝对。你的子宫损伤确实比较严重,但辅助生殖技术发展很快..."
林微点点头,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上。屏幕显示有十七个未接来电,全部来自周沉。昨晚他守到凌晨,被她以"需要休息"为由赶走了。她需要独处的时间,来思考这段婚姻究竟还值不值得挽救。
手机震动起来,第十八通电话。林微犹豫片刻,还是接了起来。
"我在楼下。"周沉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,带着一丝疲惫,"需要帮忙收拾东西吗?"
"不用,我没什么东西。"林微环顾病房,确实只有一个小包和几本书。
"林微。"周沉突然叫她的名字,声音低沉,"关于苏婉的事,我已经处理好了。她不会再接近你或你的家人。"
林微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:"怎么处理的?"
"她父亲调任海外分公司,全家下周就走。"周沉的语气平静得可怕,"至于那个医生,医疗执照已经被吊销,正在接受调查。"
林微倒吸一口冷气。她知道周沉的手段,但没想到会这么迅速而彻底。这应该让她感到安全,却莫名地更加不安——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惹怒周沉,会不会也是这种下场?
"我订了午餐。"周沉继续说,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,"绿庭的法餐厅,上次我们没去成的那家。"
一周年纪念日。流产那天。林微的胃部一阵绞痛:"我不饿。"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:"那你想去哪?我送你。"
"不用了。"林微深吸一口气,"徐莉来接我。我...需要去趟画廊。"
又是沉默,更长久的沉默。林微几乎能想象周沉此刻的表情——下颌紧绷,眼神阴沉,右手无意识地撕扯着手指上的皮。
"好。"最终他只说了这一个字,然后挂断了电话。
林微放下手机,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——这是她在发烧那晚,神志不清时从周沉外套口袋里摸到的。钥匙上贴着一个小小的标签:"湖滨别墅"。
她从未听周沉提起过什么湖滨别墅。这把钥匙和它背后的秘密,或许是她未来唯一的筹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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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廊后间,徐莉将一杯热茶推到林微面前:"你确定要这么做?"
林微点点头,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:"这是《黑暗时期》系列的全部作品照片和说明。我想尽快办展,越快越好。"
徐莉翻看着资料,眉头越皱越紧:"这些画...风格太激烈了。藏家们习惯了你以前的抒情抽象,突然转向这种表现主义..."
"正因如此才有话题性。"林微的声音异常冷静,"'天才女画家经历流产后的创作蜕变'——媒体会爱死这个标题。"
徐莉惊讶地抬头:"你要公开流产的事?"
"为什么不?"林微扯了扯嘴角,"反正迟早会被人知道。不如主动出击,掌握叙事权。"
这是她从周沉那里学来的策略——最好的防守是进攻。只不过这次,她的对手可能就是周沉本人。
"还有一件事。"林微压低声音,"帮我联系国际买家,最好是欧洲的。用离岸公司交易,别留痕迹。"
徐莉的茶杯停在半空:"林微...你到底在计划什么?"
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林微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。她抬起头,眼神是徐莉从未见过的决绝:"给自己留条后路。"
离开画廊时,林微在门口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——许墨,她在佛罗伦萨留学时的同学,现在已是小有名气的先锋艺术家。
"林微?"许墨惊喜地拦住她,"真的是你!我刚看完你的个展,太震撼了!"
林微勉强挤出一个微笑。许墨还是老样子,扎着小辫子,穿着夸张的拼接外套,说话时手舞足蹈。
"听说你结婚了?嫁给了那个商业大亨?"许墨毫不避讳地打量她,"难怪画风突变。婚姻生活怎么样?"
"很好。"林微条件反射般回答,随即转移话题,"你怎么回国了?"
"来筹备中欧艺术交流项目。"许墨兴奋地说,"我是策展人之一。正想联系你呢——有兴趣参加吗?半年驻留,巴黎、柏林、威尼斯三个城市巡展。"
林微的心跳突然加速。半年。远离周沉。在欧洲重新开始...
"我考虑考虑。"她努力保持平静,"有具体资料吗?"
许墨从包里掏出一份精美的册子:"全在这里。申请截止下周,但对你这种级别的艺术家可以延期..."他突然压低声音,"说真的,林微,你看起来糟透了。需要帮忙吗?"
这句简单的关心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林微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。她的眼眶突然发热,急忙低头翻看册子掩饰:"只是有点累。"
"随时找我。"许墨塞给她一张名片,"任何事。"
林微点点头,匆忙告别。走出几步后,她突然回头:"许墨,这个项目...能保密吗?暂时别告诉任何人。"
许墨眨了眨眼,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。